陈洪丨品《三国演义》智与谋(全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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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从哪儿来的？文化传统里的“历史癖”，刚才说的有正史也有野史，正史二十四史加上清史稿，现在我们国家又投入了七八个亿在编清史。正史是一个主干，但是野史也很多，正史和野史合一起往下一降落就出来了演义，《三国志》变成了《三国演义》，那么《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区别在哪儿？怎么变的呢？我们举几个小例子就明白了。《三国演义》里说了桃园三结义，桃园结义历史上有吗？没有，一个君主怎么可能跟他手下的大将跪在地上，磕头结成拜把兄弟？历史上四个字“恩若兄弟”，刘备对关、张哥俩特别好，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像是兄弟一样，这是文学性的表述，由他们感情亲得像兄弟，变成桃园三结义了，这就是历史怎么变成了文学。

再比如单刀赴会，关云长多厉害，鲁肃想把荆州夺回来又打不过关公，怎么办呢？请他过来喝酒想把他绑架了，要是赵云的话，那肯定是要想的很周密，带着多少个警卫护队，可是关公明明知道是这么回事，他就要这劲儿。关羽的特点就是豪气，越是这样我就一个人去，他就扛着刀带周仓一个兵都不带，单刀赴会。到那儿一看周围埋伏好几百，可是关羽该喝酒喝酒，喝到差不多借酒劲一把抓住了鲁肃，把大刀接过来了说，我喝高了，你送我上船吧，周围都不敢动。历史里有这段吗？有，单刀赴会的却不是关羽，是谁呢？是鲁肃单刀赴关羽之会，写小说倒过来了，鲁肃变成了一窝囊废了，关羽扛着大刀去了。草船借箭诸葛亮多聪明啊，历史有吗？有，不是诸葛亮的事，是孙权的事。

所以小说和历史就有这点不同。“踵事增华，遂成‘演义’”这8个字也是我总结的，踵就是脚后跟，在这儿变成一个动词，就是跟着继承，继承着历史上的真事，但是增加了很多“华”，就是花，增加了很多枝叶，添枝加叶就成为演义。大框架是历史的真事，三国历史就有三国，火烧赤壁就火烧赤壁，但是诸葛亮借东风，草船借箭历史统统没有，那是写小说编进去的，要不这样编小说不好看。谁费这么大劲，把人家鲁肃的事安到关羽头上去，把恩如兄弟变成桃园三结义了？

《三国演义》是罗贯中写的，“野心家”罗贯中的白日梦。注意“野心家”我带引号了，没有贬义的意思。罗贯中是干吗？没有很明确的记载，都是只言片语，其中有一段比较有意思的，罗贯中何许人也，为什么写的？明朝王圻的《稗史汇编》说“非绝世轶材，自不妄作。如钟秀罗贯中、国初葛可久，有志图王者，乃遇真主”，小说看着是个通俗的东西，不是大才，你还写不出来，比如罗贯中，“有志图王者”，什么意思？“乱世便是草头王”，他生在元末明初，元朝末年天下大乱十八路诸侯，他也想从中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霸业，乃遇真主，什么叫乃遇真主？他碰上了一个真命天子，自然没自己的份了，于是把自己的这种抱负，尤其是自己认为能实现抱负的那些能耐灌注到小说里，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实现自己的一个白日梦。

“乃遇真主”这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真主是什么人？乃遇是什么意思？这是唐传奇里很有名的一段，叫《虬髯客传》，也叫《风尘三侠》，各种戏曲都有这段，什么意思呢？李靖实际上是李世民手下第一战将，秦叔宝、程咬金都是小说描述的。李靖是非常了不起的，也写过兵书，几乎是个常胜将军。李靖年轻的时候到首都长安去，杨素是当时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去见杨素，杨素接见他的时候，杨肃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紫衣服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拂尘，就是赶苍蝇的东西。他当时也没太留意，见完了杨素他回到招待所。

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忽然门铃响了，以为服务员，一开门，这女孩子进来了，女孩子进来说什么呢？我在杨素宰相的门下见天下人物多了，没有一个能像郎君你，你是真正的英雄，别看杨素现在权势这么大，其实他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多年的位高权重已经把他消磨完了，没有明天了，明天属于你和我，我决心和你私奔。李靖一开始很紧张，但是后来一想难得碰到这样的女孩子，漂亮又有风度，还是一个知己，便跟她跑了。

途中住在一个客栈里，早晨起来准备吃了早点就走，李靖在刷马，红拂女在梳头，红拂女的头发特别长，特别好。忽然从远处走来了一个人，个不高，大络腮胡子虬髯客，像龙的须子一样，他在旁边拉过一个马扎坐下，目不转睛盯着这个女孩子梳头，非常没有礼貌，好像是一个街头来的小流氓。李靖也不是一个含糊人，他就去摸宝剑，但是红拂女不得了，就向他摆手，千万不要动，然后就跟这个人没话找话说，最后女孩子拜这个虬髯客做大哥，这虬髯客是个真正的野心家，看到隋朝天下将要大乱，有野心而且做了大量武装斗争的准备，招兵买马、积草屯粮。

认识了李靖之后就有这么一个机会，什么机会？到太原碰到了一个叫刘文静的人。虬髯客背后的谋主是一个道士，严格的说是一个妖道，可能有点什么小的道法给他出主意了。结果刘文静说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谁呢？李世民。这个道士和刘文静下棋，李世民半道来了，坐下看棋。这道士就感觉到李世民强大的气场对他形成压迫，心慌意乱，棋没下完一推，不行，这棋下不了，这棋输定了，面色惨白，下来就跟虬髯客说，天下就是他的，李世民不得了，这气场太强大了，“某本欲于此世界求事，或当龙战三二年，建少功业”，说我原来就想夺天下，“今既有主，住亦何为？”，碰到了一个真主，没我的份儿了，“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说老弟呀，你也别跟我说，你就去跟李世民吧，我所有的资源全送给你，包括我的人脉，我的武器弹药。结果李靖就跟李世民打下天下，建立功业，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李靖是居首的。

虬髯客临分手时说，这个世界没有我的份儿了，但是我也是不甘寂寞的人，若干年后如果听到海外有非常的消息，那就是大哥我在那边有所作为了。果然贞观十几年传来了消息，大概是类似柬埔寨或者泰国那边有一个庞大的舰队，有六艘大船把那个地方给占了，建立了一个国家，新的国王留着大络腮胡子就是虬髯客。当然这是传说，但是其中乃遇真主的思想是中国古代英雄史观的最典型的表现，他有能力就是天命有归，他就是真主，历史就是这些人在主导和创造的，而罗贯中乃遇真主是指罗贯中本来自己也想建立功业，但是发现朱元璋气场太强大了，所以他就把精气神全灌注到《三国演义》里，把历史变成了文学。

多层文化内涵的《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的特点是什么呢？为什么值得我们来讲呢？罗贯中既然敢有这份野心，他文韬武略是很了不起的，熟读《孙子兵法》。《孙子兵法》和《三国演义》之间的关联非常密切，可以说《孙子兵法》是一个静态的，《三国演义》就是沙盘的推演。我们先找一个直接的联系，《孙子兵法》最早的一个注本谁注的呢？《孙子十家注》是曹操注的，曹操给《孙子兵法》做注还写序，“吾观兵书战策多矣，孙武所注深矣，故撰为《略解》焉。”所以曹操对《孙子兵法》有很深的研究。

我们怎么知道在《三国演义》里罗贯中对《孙子兵法》也有了解呢？实际《三国演义》里有很多地方都体现，举个例子，比如荀彧给曹操画策，这些话小说里是荀彧说的，其实就是罗贯中写的，“公今画地而守，扼其喉，此用奇之时。”《孙子兵法》里边很重要一个思想就是在战场上要正奇相参，其中特别是正面以御敌，防守主要是正，进攻主要是靠奇，曹操说“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就是《孙子兵法》里讲的虚实相结合，可见罗贯中对《孙子兵法》有相当的了解，把它写到小说里。

学界对《三国演义》小说的评价是天壤之别。刘再复是80年代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所长，他说《三国演义》是中国人的地狱之门，中国人今天为什么这个样子？为什么社会上有这么多丑恶？就是因为《三国演义》，这个罪名太严重了是不是？但是他又说为什么中国人还有好的一面呢？因为还有一本书是中国人的天堂，《红楼梦》是中国人的圣经，《红楼梦》提升着中国人的精神状态，《三国演义》是把中国人拉下来。但是另外的评价，电视剧主题词“历史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段英雄气在驰骋纵横”，这完全相反的评价。我们再看艺术的评价，署名金圣叹的古书说《三国演义》是“第一奇书”，实际上是别人托他的名，金圣叹自己在另一个地方说，“如官府传话奴才”，什么意思？抄历史的，自己的创造太少。胡适说《三国演义》根本不能算一部有文学价值的书，但是他又说，没有一部书比得上它的魔力，为什么？因为《三国演义》这部书很好看，故事谁都能看懂。

《三国演义》内容特别是文化的蕴含非常复杂，又加上评论者思维的偏颇，《三国演义》里观念是有很大的包容性的。一方面官方的，统治者的意识形态是什么呢？《三国志》，这是它的根儿，借鉴了《资治通鉴》，所以官方的历史观和官方的价值观在《三国演义》里是一个主干部分。但是罗贯中是个下层知识分子，下层知识分子的理想，对世界的看法也在里面。罗贯中写的时候不会自己随意写，他拉进来了大量的民间色彩和江湖的东西。比如结把兄弟的事情纯粹是江湖的事情，到清朝的时候江湖上鸿门也罢，青帮也罢，只要是一结拜就叫“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什么意思呢？就是拜把兄弟正面典型是《三国演义》，负面的是隋唐，所以它包含了好几个文化层面。

从艺术来说，悲剧性，他把正义放在蜀汉，蜀汉最后灭亡了，最核心的一个人物诸葛亮最后大星陨落，一事无成。第一英雄义气千秋是关羽，关羽最后兵败麦城被杀头了，但是也有很大喜剧性穿插在里面，比如刘备招亲甘露寺，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正剧是它不违背历史的事实，在历史大框架下，最后三国归晋，所以它是一个很复杂的艺术结构。

从品位来说，高雅的地方非常高雅，举个例子，舌战群儒，诸葛亮言辞很漂亮。三顾茅庐里话说天下大事这都是非常高雅的东西，包括三顾茅庐碰到黄承彦，听到人们唱的一些歌，都是雅文化的代表。但是民间色彩也很重，先不说桃园三结义了，比如甘露寺招亲，刘备到东吴怎么去呀？明明知道可能是圈套，诸葛亮说我给你三个锦囊你带着，碰到一个难题不知怎么办了就撕开一个，这个事就解决了。我们看到不少的民族都有一个类似的民间故事，就是傻姑爷的故事，傻姑爷碰到三个难题，三个难题怎么办纯粹是民间色彩，所以《三国演义》的特点就是复杂的内涵。

从文类上讲历史的来龙去脉，传奇色彩写关羽、赵云、诸葛亮，关羽的传奇色彩比如说斩颜良诛文丑，斩颜良太传奇了，颜良是个名将，十万大军摆好了阵势，关羽从远处单刀匹马冲进去一下子就刺颜良，凭什么？混战当中是可能的，但不这样能突出关老爷的神勇吗？明朝《三国演义》好多版本，有一个版本就讲这个事太悬了，关羽再厉害也不能这样啊，他就给加了一小段，使人觉得可信，他说颜良临出发的时候刘备去送他，刘备说，老弟你要到前方可能会碰到曹营那边大将，红脸长胡子那是我的把弟，他一直想弃暗投明，你要碰见他别跟他死磕，你就把他给领回来。等到关羽一冲过来，颜良一看这不是那个老弟么，就赶快给他打招呼，老弟你来了！没想到老弟手起刀落就把他给杀了。文章后边还有加了一首诗说这么了不起的一位猛将，可惜因为一句话没听明白就送了命，为什么？传奇性。赵云长坂坡那都一样，诸葛亮借东风怎么可能？

所以就体现了一种多层次的文化内涵，对于民众来说讲义气义气千秋，这几个都是出身很低微的，一个编草鞋的，一个杀猪卖肉的，最后成就一番事业，变泰发迹，老百姓听着也很有意思。对于老百姓来说，他的英雄史诗性符合下层民众的口味，对于下层的读书人来说，风云际会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刘备言听计从，诸葛亮成为帝王的老师，实现了我人生的价值，这是下层读书人的梦。智谋的教材，各种的谋略，一个共同的东西，对于仁政的一种渴望，无论是社会上层还是下层，两千多年里一个共同的道德理想、政治远景、社会梦想。

所以刘再复说《三国演义》里面的诡计太多了，把人心都教坏了，但是它是有政治指向的，他写刘备和写曹操的笔法是不一样的，他有这种基本的道德指向和善恶标准，但是很复杂多层次，所以对于统治者来说《三国演义》从来没有禁过，甚至于后金要入关还没有灭明的时候，当时多尔衮给团长以上干部每人发一部《三国演义》，从中学习用兵之道政治谋略。到了清朝无论是康熙还是乾隆都是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关帝文化，为什么？推广忠义，各阶层都能接受，民间看拜把兄弟，这里也很有好玩的东西，知识分子在里边学习很多智慧，统治者觉得对社会没有坏处，所以这个书是一个复杂多层次的文化内涵。我们重点就讲一讲《三国演义》中的谋略与智慧。

千古文人帝师梦

清初，《三国演义》实际并不是罗贯中当初写的那个样子，清朝初年有爷俩毛纶、毛宗岗把《三国演义》重新整理了一遍，我们现在看到的实际是毛氏本，这个差别挺大。爷俩把《三国演义》从头整理了一遍之后，提出《三国演义》为什么这么精彩？就是因为写出了“三绝”，奸绝曹操，历史上奸雄的形象写得最好了，义绝关云长，智绝诸葛亮。我们讲谋略和智慧就从诸葛亮讲起。实际上现在民间流行的诸葛亮的说法都是从《三国演义》来的，和《三国志》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别，最主要的就是和刘备父子这种决策关系的设定。

我这用了一个词叫“千古文人帝师梦”，什么意思呢？《三国演义》里写了一连串的故事，诸葛亮都是无所不能未卜先知，而跟他唱对手戏的时候，刘备的智商一般到不了80，一切都是被诸葛亮玩弄于股掌之上。比如招亲，刘备一世之枭雄，当时年过半百，诸葛亮不到30岁，就算是一个很聪明的谋臣，刘备要到龙潭虎穴中去，又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可能是完全诸葛亮操办，刘备一点发言权没有吗？小说就这么写的，刘备问诸葛亮我到了怎么办呢？这肯定有诡计，你就甭管了，反正有这三信封你揣着走就行了。周瑜借道也是这样，周瑜要借道荆州去打四川，实际是要顺路把刘备给灭了。刘备问诸葛亮这事怎么看呢？诸葛亮说这种计策小孩子都瞒不过去，刘备说给我讲讲，我怎么不明白吗？毛宗岗在这个地方就有一段批语，小孩子都瞒不过，把刘备给瞒过了，刘备这形象也忒弱智了。为什么？刘备一世枭雄啊，曹操生平第一个对手“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这世界上够说英雄就咱哥俩，刘备会这么窝囊吗？小说的作者刻意降低他的智商为什么？突出诸葛亮，文学手法。突出诸葛亮干什么？

古代读书人尤其在儒家这一派有个梦想就是帝王之师，最典型的是孟子这段话，我们做知识分子读书人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肯定要和君王合作，但是你一定不能低三下四的去给他臣下。“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你有这种文韬武略，政治理想，政治理论，你等着他上门求教，他是学生你是老师，“说大人，则藐之”，你是居高临下的，这个思想在古代那些特别有才的读书人里是一个梦想，梦想了两三千年。

《史记·留侯列传》，留侯就是张良，“读此则为王者师矣……”我们到汉中看张良庙一上去就是一大横匾“帝王之师”，实际上在现实的政治生活里，帝王师几乎是没实现过。要说实现就是前边我们讲的姜子牙，周武王称他叫什么呢？师尚父，第一是我老师，第二是我干爹，干爹兼老师这是给姜子牙的定位，姜子牙辅佐周武王旋转乾坤，后来都是梦想，因为后来进入封建社会之后，专制的体制不可能哪个臣子真正做帝王老师，不可能的，但是有才干的读书人的梦想是有的。

辛弃疾“一编书是帝王师”，凭我的本领我就做帝王的老师。李白也做过这种梦，四库全书里你去查一查能查出一万多条，还有另外一个源头就是张子房，非常有意思的是《三国演义》里把姜子牙和张子房连在一起来形容诸葛亮。这个专门有一段话，说诸葛亮“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小说里诸葛亮的形象就是姜子牙和张子房，也就是帝王师，帝王师就是智慧的化身，也就是罗贯中的梦，他把他的梦结合着历史这个大外壳，将诸葛亮原来有的形象文学化、强化，就写出了智绝诸葛亮。我们分两块来说，一块是谋略，一块是智慧。

《三国演义》中的谋略

我们先说谋略，我们讲一个特别好玩的，《三国演义》里有一种情节的描写是对《孙子兵法》的发挥，同时我们搁到世界的兵书战策的历史上，《三国演义》这个描写是有地位的，是什么呢？写反推，这个反推可以说是最早的博弈论，实例的描写。博弈论从40年代形成一个学科，现在主要就是用于经济活动。什么叫博弈？博弈就是下棋，下棋的特点是什么？两个人下棋，我要这么走我得先想你会怎么应我，这是最起码的，高手就会想，我会想你应对我的时候会分析我下一步怎么应对，然后我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我知道你是高手我还要两层之上再套一层，我想你可能算得又多一层，你会在两度的这种互相分析之后你将如何。

博弈论从哪儿来的呢？二次大战的时候有一个典型的战例，美军和日军有一次海战双方面的决策，双方都有两种选择，美军要分析日军会怎么样，就要想到日军如何分析我，再往下日军会怎么，我怎么分析它，对照镜中，镜中有镜，这个就是博弈论。什么叫反推呢？就是我推想你将如何推想我，那么在智谋的较量里有一个规律叫多算胜少算，咱俩都不算这叫零级反推，我想你怎么想我，这叫一级反推，我想你怎么想我我怎么想你，这叫二级反推。级别高的就优于级别低的，这个变成一个更复杂的数学公式就是博弈论。而这种东西在《三国演义》里有，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却是最早的生动的表现，华容道是《三国演义》里写的特别的好的一段，是值得我们去看的经典，华容道怎么回事？要说历史真相很简单，赤壁大战曹操把船给烧了然后撤退跑了。究竟是谁烧的船还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东吴周瑜，一种说是诸葛亮出的主意，但是客观的历史是个理想。

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什么呢？小说里描写三个高潮。计策定好了，诸葛亮去借东风了，然后把刘备的部队调动过来，正面是周瑜让黄盖诈降，点火去烧，刘备分配手下说，曹操必败，败了必跑，跑了我们就设埋伏，布置完了散会，各位自己做自己事去，结果有一人不高兴了，关羽。这么重大的事件，我是第一员战将，没我的事，什么意思？

诸葛亮说有一个最关键的岗位，其实只有你才能承担，但是我不敢分给你，为什么？因为曹操跟你太好了，我要把你派去，以你能力完全可以捉住或杀死曹操，但是你一定会把他放走。关羽说，我这个人公私分明，曹操对我好，我对他也好啊，我斩颜良诛文丑报答过他了，所以他不来便罢，来我肯定把他给抓住。诸葛亮说我不放心，关羽说不放心我给您立军令状啊，如果他来了我不把他捉住或者杀死，我把头输给你，立下来了按个手印，关羽也不好惹的，说你逼着我立军令状，现在倒过来，他要不来呢，你的指挥要失误呢？诸葛亮说我也立军令状吧，假如曹操不来，我把人头输给你，这就是民间色彩，好看故事性很强。

诸葛亮说了我也立了军令状了，可是有一条，你得按照我的说法来做，曹操必然会来到你的刀下。什么办法呢？很简单，华容道是三岔口，从南边来了有两条道往北走，一条大道，距离远，一条小道，崎岖不平但是路近，你就是在小道的咽喉口上埋伏，然后点上一把火让它冒出烟，曹操就来了。关羽说怎么可能呢？一冒烟不是暴露目标了吗？曹操一看那有人有埋伏，他是不会来的。诸葛亮说曹操是一个军事家，熟读《孙子兵法》，《孙子兵法》里写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看着像有人其实就没人，看着像没人其实就有人，曹操了解这一点，肯定会这么想，我们再反过来加一层，“实则实之，虚则虚之”，看着没人他没人，看着有人他真有人。

关羽就点上火了冒烟了，曹操撤退被赵云杀了一阵儿，被张飞杀了一阵儿，人困马乏，丢盔撂甲。探马来报，丞相前边三岔路口走哪条道？一条远点道好走，一条近点，这个道不好走但是毕竟近点，万一人家追来呢？正拿不定主意了，突然看见那冒烟了，底下人说丞相看见了吧，对方暴露了，咱走这边。曹操说不对，《孙子兵法》讲实则虚之，虚之实之，看着冒烟了，看着是实其实是虚，我们走那条道。这完全是诸葛亮分析他说的这些话，这就是反推。我了解你会怎么想我，结果曹操走在那儿，关云长大喝一声出来给拦住了。

下边这段写得很精彩，写关羽义气千秋最突出的就是这里。曹操一看关羽杀出来了，就跟手下说这怎么办呢？手下说即使我们能跟他拼命，我们的战马都已经不行了。这时候有一个谋臣说，关羽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们要跟他拼命肯定都拼不过他，但是丞相您过去对他那么好，您去用感情去打动他。曹操这人就是能屈能伸啊，到这儿给关羽先行个礼，老弟，没想到这儿碰上了。关羽说，没办法，在这儿碰到了，你不得束手就擒吗？曹操说你好意思吗？当初我对你那么好。关羽说，那我报答你斩颜良诛文丑啊。曹操说，你没完全报答，你后来走的时候过五关斩六将，杀了我那么多人，我专门派张辽追上去说谁也不要为难关羽，这你没报答我吧？关羽听了之后不好意思，不能说是也不能说非，长叹一声转过脸去了，这里写得很细微。曹操一看赶快跑，曹操刚跑过去，关羽一想不对，我立过军令状的，转过头来大喝一声，曹营的兵将还没过去，全都下马拜倒在地。关羽就拿不定主意，这时候曹操的手下张辽过来了。张辽跟关羽交情很好，经常小酌两杯。关羽看见张辽来了，长叹一声把手一挥，他手下的兵马让开一条路把曹操兵马全放走了。这写得精彩，写人物、写心理，但是最不得了的是前面这个反推，这种谋略带有超前性，而这种写法在《三国演义》里还不是唯一的。

另一个例子就是空城计，这是诸葛亮指挥的一次重大北伐战役，前边都很顺利，结果用错了一个人马谡，马谡是理论高于实践。马谡打了大败仗，司马懿三十万大军压过来了，诸葛亮在西城，手下几千人，而且不是精兵强将。按说弃城就跑吧，人家轻骑兵很快就会追上他，怎么办？就来空城计，空城计怎么弄呢？所有人都藏起来，城门大开，四个老兵在那儿黄土铺道清水撒路，诸葛亮非常安静地抚琴。结果曹营的大军到了，一看怎么回事，这太奇怪了，等着元帅吧，司马懿来了听下面的人说还不相信，过来一看果然如此。司马懿就下了马往前走几步，听了听这琴，一丁点荒腔走板都没有，听了听心里也很宁静。司马懿说大军后撤三十里，他的儿子司马师说不能啊，我们从哪个角度分析诸葛亮手下都没有王牌了，我们冲进去就活捉了他。司马懿说我太了解诸葛亮了，平生不曾弄险，这次也不是冒险，所以他必有一路我们没想到的计谋在后边。正在这个时候，左边的那个山后边咚咚两声炮，一看军旗招展，右边山上军旗招展。司马懿一看果然如此，快跑，要不来不及了。手下的人来问诸葛亮这是怎么回事？司马懿好几十万大军看见你回头就跑了，诸葛亮说了一番话，最精彩就在这儿了。他说司马懿跟我是一个智商水平的，他最了解我了，他一定知道我生平不曾弄险，那么我知道他认为我不会冒险，我就冒回险给他看看。典型的反推，反推的关键在哪儿呢？在于对手是司马懿，假如对手是李逵，这手就不灵了，哗一下斧头就上来了。这是智谋写得特别到家的地方。

再举一个例子，写心理战，间谍。《孙子兵法》里有大段讲军事斗争中间谍的作用，“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谍的作用很细微很精妙的地方《三国演义》写得特别好，完全是在一种心理战当中实现的。最有名的间谍当然是反间计蒋干盗书了。这个事写得是很有意思，影响也很大，当年多尔衮就模仿这一段，用同样的计策使得崇祯杀了他的塞上长城袁崇焕，这个很典型。但是崇祯这个人智商有点低又多疑，加上袁崇焕个性太强，凑在一块这计策才能行。我们举另一个例子，不论换了谁，明知道这里是个诡计，你可能都得掉到套里，就是抹书间韩遂，这写的简直太厉害了，心理误区写的真得很到位，所以说罗贯中确确实实胸中有甲兵十万。

刘再复说《三国演义》是地狱，老不读三国。这得两面看，第一，《三国演义》确实写了很多计策谋略，甚至于诡计，但是一般来说它的谋略是对外不对内，对敌斗争永远免不了的，你没点谋略也不行。第二，它有道德评价做背景，比如刚才讲的非常恶毒的反间计抹书间韩遂，谁干的？曹操干的。诸葛亮再聪明不干这种事，诸葛亮的谋略都是可以搁桌子面上的，它有一个道德评价做标准，所以不是一味地把阴谋诡计教给大家，把心术都教坏了，不能这么看。而我们现代有些在社会很热播，大家都很爱看的作品，倒可以说它没有道德做标准了，我觉得某种程度是一种反方向的，比如《甄嬛传》，一个小单位里各种勾心斗角，讥嘲恶斗。

《三国演义》中的智慧

智慧在《三国演义》里也是特别宝贵的资源，智慧比谋略高一层次，《三国演义》里很多方面最重要的是一个对人才的看法。《三国演义》里得人才者得天下，刘备没有诸葛亮之前每战必败，历史肯定不是这样的，他要每战必败能被称为枭雄吗？但是《三国演义》写的没有诸葛亮，刘备每战必败，得了诸葛亮，除了一两次，基本是每战必胜，这就是人才的关键作用。

举个例子，一杯热酒观大局，温酒斩华雄，大家一般都把它看成一个武段子，其实里边文化内涵非常丰富。十八路诸侯伐董卓，董卓派出华雄来了，华雄太厉害把这边杀得落花流水，连着杀了好几员大将，把江东猛虎孙坚的头盔都给夺过去了，挑战说孙坚脑袋在这儿了。十八路诸侯人人丧胆个个气短，总统帅袁绍这个时候没办法了，袁绍庸才，就跟阿Q一样，说华雄没有什么了不起呀，我手下大将颜良、文丑要是有一个人在这儿，我也不怕他，事实是没在这儿，你说这有什么用啊？

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关羽主动请缨说，某虽不才，愿出马取华雄项上人头。没想到袁绍问，你贵姓？你现在是什么官？是处级还是局级？关羽没听懂啊，这话什么意思？这时候旁边有人介绍了说，他什么级都没有，他的大哥叫刘备，刘备是跟着公孙瓒来的，刘备曾经做过一个县官，那算是个处级吧。关羽跟着他大哥连这一级都也没有，是个马弓手，等于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结果袁绍的堂弟袁术翻脸了，说我们十八路诸侯至少也是副部级，我们互相还很客气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曹操急忙拦住，正是用人之际，他有这种勇气我们得鼓励。袁绍说不行，这个传出去丢面子，对方要知道我们派一个副处级出来作战，我们脸往哪儿搁？这个话我说得有点八卦，但是小说是这么写的，我们派这么一个马弓手出战，太丢了我们十八路诸侯的脸了，曹操心里想，现在是谁能取胜谁是英雄的时候，面子有什么用？所以曹操说，你们二位先别生气，我看这兄弟相貌堂堂，这把胡子、丹凤眼、卧蚕眉，出去咱自己别说他什么级，就让他试试，如果他打不赢，回来咱们再来处分他。那俩没话说了，曹操对着关羽倒了一杯热酒，老弟喝了这杯热酒暖暖身子，出去作战。关羽这时候是什么感受？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前边被那两个人侮辱了一番，曹操不但支持他，还倒一杯热酒。小说这地方写得太精彩了，假如不是关羽是赵云会怎么样？这酒喝了，谢谢，曹将军我一定出去努力作战。关羽不是这样，把酒啪往这儿一放，杀了华雄回来再喝，这是有名的温酒斩华雄。

小说这地方写得也很好，要是碰到一个庸手来写，一定是关羽出来碰到华雄大战八十三回合，大喝一声把华雄杀了。而罗贯中这样写，只听帐外鼓声大作，如山崩地裂一般，片刻“鸾铃响处，马到中军”，关羽将华雄人头置与地上，翻身下马端起酒杯，其酒尚温，这酒还是温乎的。关羽后来怎么被神化了？就是这种笔墨。第一，不是一般的猛将，也不是勇将，是神勇，第二，这种手法给你留下了想象空间，第三最高明，其酒尚温。这段的意义在哪儿？同样一个关羽，袁绍怎么对待他？曹操怎么对待他？关羽和曹操结缘，最后生死关头关羽把曹操放走。关羽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受到人生挫折，别人对他冷眼和侮辱，曹操暖了他的心，所以后来才有这个报答，但是更深一层是为什么曹操最后打败了袁绍？袁绍的实力是多少倍于曹操啊，最关键是对人才的态度。实际后来很多故事都是从这个基本情节展出来的，曹操手下有三分的人才他能用到五分。袁绍呢？有十二分的人才他用到负数，所以袁绍被曹操打败了。

罗贯中写人才也不是一味的写人才，对人才的态度很重要，比如既生瑜何生亮？实际三气周瑜历史上没有，但是为什么这样写？周瑜这么有才能的人，因为胸怀不够宽，肚量不够大，毁在自己手里了。罗贯中写庞统说江湖称“卧龙凤雏，二人得其一可安天下”，刘备把两个人都得到了，最后怎么没安呢？庞统没干什么事就死了，中间有一个小的情节一般注意不到，庞统胸怀不大，对诸葛亮有猜忌之心，本身肚量不大，所以再有能力不能成大事。

最后还要跟对人，良禽择木，赵云原来不是跟刘备的，赵云跟公孙瓒的，为什么放弃公孙瓒呢？公孙瓒不是名主，跟着他只能被他脱下水。陈宫非常有才华，但是跟错人了，前边放了个曹操幡然醒悟，改跟吕布，还不如曹操了，最后把命给送了。田丰是非常有智慧的人，跟了袁绍，袁绍百般猜忌，最可气的就是，田丰给他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主意，预示说你现在不要出战，你出战会失败的，袁绍一生气给他关监狱里了，一出战真的打了败仗往回跑了。这时候典狱长告诉田丰，恭喜你了，被你给说中了，大王回来肯定会重用你。田丰哇地一声就哭了，说他要打了胜仗，回来肯定会放我，他会把我叫出来奚落一番，你这个蠢家伙，你看你说我打败仗，我现在打胜了，之后他就会把我给饶了。他现在打了败仗没脸见我，我活不过今天了。袁绍没进都城，先派人把田丰杀了。袁绍能成事吗？但是反过来，田丰选择跟的人也是选错了。

《三国演义》里很多人生教训也写得非常好，关云长小说写他的悲剧，“亢龙有悔”，就是到事业顶峰的时候膨胀，这个小说写的很正面，关羽说狂话，孙权要跟他儿女亲家，孙权是一方的君主，说我有个儿子高富帅，你有个女儿听说也挺好，咱们两好合一好。关羽说什么？虎女焉能嫁犬子？我老虎的女儿能嫁给你狗的儿子吗？结果孙权一恼火了把关羽给害了，这就是说不能膨胀。

“关帝崇拜”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历史过程，实际上关羽作为一个武将逐渐成神，从隋朝才开始，一直到明朝中叶才完成了全国都建关帝庙的过程，被称为关帝是到清朝，所以很多事情放到历史去看，你就会另有一番见识。再比如曹爽，这就是自己自大，把事情看得很简单对敌情低估送命。还有大愚若智就是许攸，这个人看着到处冒金气，最关键问题上犯傻送了命，而且当代也有类似的人物，就是自己摆不正位置，例如清末民初名仕柳亚子，柳亚子自恃甚高，和毛泽东同志通书信的时候，就想起曹操说刘备的话了，说现在天下英雄就是我柳亚子和你毛泽东，有这么判断自己的吗？所以柳亚子到最后默默无闻，非常的失落，这个都是属于大愚若智。

《三国演义》里重点写了接班人问题，辛弃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什么意思？孙仲谋年纪轻轻父亲和哥哥全都死了，他能够把祖业给继承住，还有所发展，后人都很喜欢他。反过来呢，曹操说“刘景升父子豚犬耳。”，跟孙权比，刘表的儿子就跟小猪小狗一样。《三国演义》里着意渲染，“碧眼儿坐领江东”，然后写曹操的无奈，曹操没有好的子孙后代，刘备更不要说，司马懿怎么样把接力棒往下传，刻意写接班人的重要。由于时间关系，没办法细讲。

《三国演义》的长处是把谋略和智慧艺术化、戏剧化，但是另一面呢，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有些地方就写过了，就像刘备写成一窝囊废，诸葛亮借东风，鲁迅说《三国演义》写诸葛亮多智而近妖。《三国演义》历史上深远的影响刚才我讲了八旗多尔衮，三国的游戏有多少个版本了，查一查三国游戏就这4个字查出网页条目4000多万。它潜移默化的影响随便举个例子，《亮剑》里李云龙去见楚云飞也带一个人单枪赴会，整个情节就是从单刀赴会套来的。

另外《三国演义》也有它的问题，我就不细说了，比如也有陈腐的观念，最陈腐的是有一次刘备落魄了碰到一猎户，猎户想招待刘备，家里穷得底掉，缸里一粒米没有，一会儿给炖出一锅肉来，刘备吃着还挺高兴的，最后一问，他把太太给杀了，当然这种情节《三国演义》非常少，但这绝对是我们现代人不能接受的。矛盾的观念、民间的色彩，这种把历史文学化写成演义在现代不绝如缕，有各种的变异。那么我们怎么来看像《三国演义》这样的书？它有好的地方，有智慧有谋略，里边也有些陈腐的东西，我们要学会分析来看，我们要取舍有心。

导师简介

陈洪，南开大学“南开讲席教授”，原南开大学常务副校长；现任校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南开大学跨文化交流研究院院长、天津市文联主席；曾兼任教育部中文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教育部学科发展与专业设置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文化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另任加拿大里贾纳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等多校兼职教授；担任《文学遗产》、《天津社会科学》等报刊编委，《文学与文化》杂志主编。主要研究范围包括中华传统文化、中国古典文学、中国文学批评史、中国古代小说理论、明清小说、文学与宗教等诸多方面，著作主要有《结缘：文学与宗教》、《中国小说理论史》、《金圣叹传》、《六大名著导读》、《佛教与中国古典文学》、《李贽》、《漫说水浒》、《画龙点睛》、《浅俗之下的厚重》、《沧海蠡得》、《中国古代小说艺术论发微》、《雪鸿閒辑》、《周易中的人生智慧》、《四大奇书话题》、《中国小说通史》、《中国文学史》、《中国古典文论读本》、《大学语文》、《诸子百家精编》、《古典诗词名句鉴赏》等。学术论文主要有《从“林下”进入文本深处——<红楼梦>的互文解读》、《〈红楼梦〉因果框架简析》、《论〈红楼梦〉疯僧跛道的文化意蕴》、《〈红楼梦〉脂批“囫囵语”说的理论意义》、《<红楼梦>与<吴江雪>》《〈西游记〉与全真之缘》、《从孙悟空的名号看<西游记>“全真化”环节》、《宗教文字与〈西游记〉的版本演变》、《牛魔王佛门渊源考论》等数十篇。曾获国家级教学名师奖、国家级教学成果一、二等奖、宝钢奖、国务院授衔专家等荣誉，入选首批“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论著获国家及天津市社科成果奖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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