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老子》21虚空大定

大道夷、希、微，故不可视、不可闻、不可搏。那么我们如何体悟大道之微妙玄通呢？在上一章里，老子通过对上古那些有道之士的描述，让我们略窥其要。

普通人的一生，总为耳目所欺。哪怕是许多禅门老参，若无法体解大道，亦复如是。唐朝的神赞禅师，早年在福州大中寺出家，后参访百丈怀海大师而悟道。悟道后的神赞禅师挂念自己的剃度师父还未悟道，因此回到大中寺去。其师问他出外参访学到啥，他说啥也没学到。因此他的师父就让他继续在庙里干些杂活儿。直到有一天，他师父洗澡，命神赞禅师帮其搓背（古代的师父们真懂“磨”徒弟们啊：）。禅师搓着师父的背说，好一座佛堂啊，可惜了里面的佛并不显圣！其师回头看了这个徒弟一眼。古灵神赞眼明手快，紧接着说，这尊佛虽然还没有显圣，但是他毕竟也有佛的光辉呀。其师若有所思。后来又有一天，其师在窗下看经，恰好有一只小蜜蜂在不断地冲撞窗纸，却怎样也飞不出去。禅师见了这个情景，马上话里有话对着他师父说，世界如许广阔，明明有空空门路你却不肯出，偏偏要钻这个百年旧纸，你这样钻下去，驴年马月也钻不出去呀！见其师有些迟疑，禅师随口说了一个偈语：“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大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他师父毕竟是禅门老参，知道这个徒弟参访回来总是话里有话。便问他，你外出参访了些啥高人啊？禅师见家师开始问道了，便直言相告说，我在百丈怀海大师那里受其指点而开悟，所以特地赶回来，想报答您慈悲接引我的剃度之恩。其师听了，马上命大众设斋供养，请这位已经悟道的徒弟上座说法。神赞禅师也不客气，登座举唱百丈大师的禅门宗风道：“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其师闻之，言下大悟。感动得不行，感叹说，没想到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通过自己徒弟的开示得闻大道啊！(见《指月录》：“本州大中寺受业。后行脚。遇百丈开悟。却回受业。本师问曰。汝离吾在外。得何事业。曰并无事业。遂遣执役。一日因澡身。命师去垢。师乃拊背曰。好所佛堂。而佛不圣。本师回首视之。师曰。佛虽不圣。且能放光。本师又一日在窗下看经。蜂子投窗纸求出。师睹之曰。世界如许广阔。不肯出。钻他故纸驴年去。遂有偈曰。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本师置经问曰。汝行脚遇何人。吾前后见汝发言异常。师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个歇处。今欲报慈德耳。本师于是告众致斋。请师说法。师乃登座。举唱百丈门风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本师于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闻极则事。”）

我们之所以不能体解大道，便是因为执着于妄心之路，如苍蝇飞蛾蜜蜂般，明明有条大道不走，偏偏要往纸窗上钻。所以后人写了一首禅诗说：“为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过几多难。忽然撞上来时路，始信平生被眼瞒。”在《道德经》的第十六章里，太上进一步指出，修证虚无大道，非进入虚空大定不可，请见《道德经》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大道虚无圆明之体，惟有通过“致虚极，守静笃”的虚空大定方可望体察。常人由于妄心作怪，为耳目所欺而不断生养烦恼妄想。“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我们自以为耳聪目明，殊不知其实正是活在贪恋外境的盲聋之中呢！老子曰：“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常人欲体至道，非得进入虚极静笃的虚空大定不可。常人总活在妄念无明之中，七情六欲恣意妄为。这次（2016年）的七月之旅，胡涂医在阿尔卑斯山上带领大家“行禅”时常喊的一句话就是“提起正念，观照脚下，不起无明妄想”，这正是太上返本复命的功夫。平时我们心心念念都在无明妄想之中，世上万物品类，皆可在心中一遍遍闪念而过，杂念一个接一个，这样的妄念，就是太上所说“万物并作”，提起正念，就是要返本还源，返情归性，复守生命之本初。这就是“以观其复”，顺应天机，因循生命本源。医家千年秘传的虚空大定，便是如此用功，“用其光，复归其明”。

人的念头虽然千差万别复杂万端，一如世上万物各品其类，但通过“勤而行之”的知行合一修炼，终归会重回寂静常乐的生命本源。故曰：“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这个寂静常乐的本源，也是无染无着无形无象的大道本体。犹如春花秋叶，终归有一天要归根复命，“零落成泥碾作尘”，终归要“化作花泥更护花”。各种复杂万端的念头，其背后都有一个主宰，七情也好，六欲也罢，只需一心静笃，便可降伏，使其回归本根。这个归根的功夫就是一个“静”字，故曰：“归根曰静。”心一静，即可见生机勃发，万化安然。故《阴符经》云：“动其机，万化安。”佛门也说“若人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沙七宝塔”。老子更说“静曰复命”，虚空大定的深度入静，本身就是无量的功德！所以大家别小看了今年（2016年）七月阿尔卑斯山的短短几天，我们几十号人马每天放下万缘，行住坐卧都在进行着修复生命能量的入静功夫，这是有无量功德的善行！

能使我们的妄心归根复命，这个非常之功，就是在行宇宙常道。太上曰：“道可道，非常道。”故曰：“复命曰常。”能够心心念念精进用功修静者，终归有一天会明道！故曰：“知常曰明。”如果不懂如此用功修行，反而肆意妄为，快利耳目，就是不懂“同于道”者，必定无法回归清净无为的真常大道，那就会像树木断了根一样有凶患。如《周易·复卦》所云：“迷复，凶。”故曰：“不知常，妄作凶”。

懂得守住这个虚极静笃之真常之道，则能与虚空一样大定、与虚空同体而“心包太虚，量周法界”，无所不容。故曰：“知常容”。我们人人本具的真常性体，虚无圆明，心同太虚，定等虚空，自然观天上天下如己身，无有人我众生寿者诸相之差别，自然无喜恶爱憎之妄念分别，寂净常乐，无私无妄，故曰：“容乃公”。一个人的修养功夫至此，便懂得顺乎自然而为，因天之序，合道而行，先天真一之气，自然从虚空中来，不夺不取，不采自来，如《阴符经》所云“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如此自然而然，无私无妄，无为而治，正是内圣外王之德相，故曰：“公乃王”。真正的王者之风，应该是万物生杀一任自然，如《阴符经》所言“天生天杀，道之理也”，顺应天道而行，故曰：“王乃天”。宇宙真常之大道，虚无恬淡，自然无为，至清至净，至虚至静。所谓“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她是天地万物之宗主，她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无染圆成，无来无去，如如不动，历万劫而不灭，经千秋而不坏。故曰：“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故要体悟大道之微妙玄通，非得进入虚空大定行寂静常乐的归根复命之功不可！

老胡曰：老子之言，释尊所教，是一非二。

胡涂医

2016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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