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杀吕布的第一功臣,却被《三国演义》丑化为猥琐小人

（注：本文首发于《国家人文历史》2020年第13期，原标题：《夹缝中的徐州争夺战：陈登：与刘备惺惺相惜却最终分道扬镳》

辛稼轩的名作《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中有一句“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说的是三国刘备的一个典故。

一、陈登早年活动，刘备入主豫州

当时刘备寄居在荆州牧刘表指出处，有一日与同来避难的名士许汜品评天下英雄，其中就提到了陈登（字元龙）这个人。

许汜认为：“陈元龙虽然是江湖的知名人物，但他身上骄矜之气却没有去除啊！”刘备抬头问刘表说：“许君所说的，您觉得对不对呢？”刘表这个老油条就开始和稀泥了，说：“要说不对呢，许君品行高尚，是不会说假话的；但要说对呢，元龙确实是名扬天下啊！”刘备回首问许汜：“那您说元龙有啥骄矜的毛病呢？”

许汜说：“当年我路过下邳去见他，他却根本无待客之礼，很久都不和我说话，自己睡上床，而让我睡下床。”

刘备说：“您有国士之名。当今天下大乱，皇帝流亡，但愿您能为国分忧，拯救世人；而您却老说些求田问舍之事，元龙为何还要理睬您呢？如果他是小人，就会睡到百尺高楼上，让您直接睡到地下，何止是上下床差距呢”，“元龙文韬武略，有胆有志，应与古代圣贤相比才是，很难将现在人和他轻率比较啊！”

刘备为曹魏集团的陈登与许汜斗嘴，可见陈登让刘备之器重。而陈登对刘备其实也非常钦佩。陈登担任广陵太守时，曾派遣部下陈矫去许昌，陈矫回来也说，不少人评价陈登骄傲自矜。陈登却说：“闺门雍穆，有德有行，我敬重陈元方兄弟；渊清玉洁，有礼有法，我敬重华子鱼；清修疾恶，有识有义，我敬重赵元达；博闻强记，奇逸卓荦，我敬重孔文举；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我敬重刘玄德；我哪有什么骄矜的呢？一些人说的琐碎小事也值得记下吗？”

看来，陈登与刘备可以算是惺惺相惜的知己。那么，陈登与刘备的交往如何，为什么最终没有帮助刘备建立蜀国呢？我们就从陈登的身世说起吧。

陈登字元龙，下邳国（治下邳县，今江苏睢宁）淮浦县（今江苏涟水西）人。下邳国在东汉末年隶属徐州刺史部，而淮浦陈氏又是当地豪族。陈氏最早可以追溯到陈屯，陈屯在郡国就有美名；陈屯子陈亹担任广汉太守。陈亹之子陈球，官至司空、太尉，汉灵帝时欲铲除宦官，因计划泄露而被处死。而卢植、郑玄、管宁、华歆这些名士都是他的学生，在当时可谓是德高望重。陈球有二子，兄长陈瑀官至吴郡太守，弟弟陈琮官至汝阴太守。

陈球还有个弟弟，这个弟弟名字没有记录；但弟弟的儿子有记载，他就是陈登之父陈珪。陈珪因为伯父缘故，年轻时混迹京师，与袁术交好，后担任沛国（治相县，今安徽淮北）相。东汉郡国平级，国相也就是类似郡太守的长官。淮浦陈氏出这么多高官，与其家族势力之强分不开。日后陈珪、陈登父子游走于各大势力之间，代表的也是陈氏家族的整体意志。陈氏父子之态度对徐州统治者的影响，可作为东汉豪族与行政长官关系的典型案例来考察。

在这样的家族环境中出生，陈登年少就有扶世济民的志向。不但能博览群书，为人也忠直豪爽，二十五岁就被郡国推选为孝廉，担任东阳县（今安徽天长西北）令。陈登在担任县官任上，能扶养老人，抚恤幼孤。正好当时碰上灾荒时节，时任徐州刺史的陶谦就将陈登提拔为典农校尉，负责在郡国内管理屯田，指导农耕。陈登没有辜负陶谦的信任，上任后大力开凿水渠、灌溉农田，结果粮食果然大丰收，不但百姓衣食无忧，粮仓存储还非常富足。

就在这个时候，中原战火开始烧向江淮。袁术自称扬州刺史，并对徐州虎视眈眈，而徐州又惹来更大的麻烦。

公元193年，曹操父亲曹嵩从老家去兖州投奔曹操，路过徐州被都尉张闿杀死。曹操怒而进攻陶谦，陶谦无力抵抗，只能邀请公孙瓒的青州刺史田楷、平原相刘备襄助。田楷、刘备到达下邳时，曹操已粮尽退兵。刘备愿意归顺陶谦，陶谦表刘备为豫州刺史，驻扎在小沛（今江苏沛县东）。小沛属沛国，正是陈珪的治所，刘备与陈氏就有了交集。沛国在行政区划属豫州，但实际被陶谦控制。

次年，曹操秣马厉兵，第二次进攻徐州。刘备救援陶谦所在的东海郡，被曹操击败。幸亏此时曹操后院起火，陈宫、张邈背叛曹操，迎接吕布为兖州牧。曹操回军平叛，徐州得以保全。但不久之后，陶谦忧愤成疾，自知不久人世。徐州北有曹操，南有袁术，可谓危若累卵。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怎么保住家室呢？只能选贤任能来接管徐州了。刘备有能力、有壮志，正是不二人选。于是陶谦对别驾麋竺留下遗书：“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

对《三国志·先主传》这段记载，历史学家方诗铭先生有不同意见。他认为，这封遗书并非出自陶谦之手，而应当来自麋竺的伪托。陶谦是扬州丹阳人，为朝廷任命镇守徐州，但与徐州大族关系不好。大概陶谦本来能力平平，却要与实力最强的袁绍为敌，一个曹操都差点灭了徐州，大族自然不肯全力辅佐陶谦。不过陶谦手上有家乡带来的精锐部队——丹阳兵，靠着枪杆子维持住了徐州稳定，但面对曹操大军就无能为力了，所以不得不招揽刘备入伙。

刘备虽然是一群散兵游勇，但刘备与手下关羽、张飞都是将才，相反陶谦两个亲信将领许耽、曹豹能力平平。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互补，一拍即合。但这个时候陶谦却忽然去世，所以方诗铭先生就认为，陶谦遗书更应该送给亲信许耽而并非麋竺。那么此时就是麋竺伪造陶谦遗命，迎接刘备入主徐州。麋竺其人出自东海郡，家族世代经商，非常富裕。刘备本身没有多少根基，这样一来自然与徐州大族更亲近，而陶谦旧部自然也就会被疏远。

二、陈登迎立刘备，吕布夺下徐州

刘备本来只是个挂名的豫州刺史，天上突然掉了块馅饼下来，让他又惊又喜。但他也知道徐州情况复杂：外有曹操、袁术窥伺，内有麋竺、陈登掣肘；此外，下邳相笮融为了避曹操锋芒南奔，攻杀广陵相赵昱和彭城相薛礼；琅琊国和郡治所在的东海郡，也都被泰山贼臧霸、昌豨等势力渗透，这也是麋竺急于寻找下家的原因。算来算去，徐州刺史真正控制的地方，只有下邳、沛国两处。所以刘备表示犹豫，他要等徐州的土皇帝来表态。

这个时候，陈登果然站出来了。陈登说：“如今汉朝衰败，天下大乱，建功立业正是最佳时机。徐州富庶殷实，户口百万，愿意委屈您来接管啊！”麋竺虽然也是徐州豪族，但只是东海富商出身；而陈登出自下邳陈氏，其父陈珪又是沛国国相，能得到他们家族的支持，刘备这个徐州刺史的位置才能真正安稳。但刘备还是不急于表态，他试探问道：“袁公路近在寿春，袁氏四世五位公卿，众望所归，不如把徐州交给他吧！”

陈登却说：“袁公路这人骄横霸道，并非治理乱世的明君。现在我们能帮您集结十万兵力，上可匡扶天子、拯救黎民，完成春秋五霸这样的大业；下也可割据一方，名垂青史。如果您不肯听我的，我也不会把徐州交给袁公路！”北海国相孔融也写信给刘备，说：“袁公路怎么算忧国忧民、不顾自身的大英雄呢？四世公卿都已经是冢中枯骨，不足挂齿。今天徐州百姓要把徐州交给能人，如果天赐给您您还不愿意接受，到时候可别追悔莫及了！”

至此刘备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半推半就把徐州刺史位置接了下来。陈登马上与刘备商议，先是将州治迁到下邳，将东海全部送给臧霸，刘备进入了陈氏家族的势力范围；然后让刘备脱离袁术去与袁绍结盟。陈登此举自然是为了维护陈氏家族的利益，他看出袁术在与袁绍的争锋中节节败退。如果将徐州交给袁术，那就是将徐州推入火坑。而刘备虽然也曾与袁绍为敌，但本身不是一支独立势力。利用刘备与袁绍搭上关系，那陈氏家族就安全了。

至于附近另一个英雄人物曹操，之前侵略过徐州，此时又忙着与吕布争夺兖州，自然也不是州长合适人选，所以陈登只能选刘备了。刘备对陈登当然是言听计从，曹操的威力他也领教过。于是，陈登就派使者到冀州报告袁绍，说：“天降灾害于徐州，百姓失去主宰，大家都怕奸恶之徒篡位，会给盟主您带来麻烦，所以共同推举平原相刘备为首领，这样百姓才有所依靠。目前贼寇横行，无暇解甲释兵亲自前来，只能派属下来向您报告！”

陶谦曾与袁术、公孙瓒联盟，是袁绍的敌人；刘备曾是公孙瓒下属，也是袁绍的敌人。现在刘备带着徐州投诚，袁绍自然大为高兴。袁绍回信说：“刘玄德宽宏大量，有仁有义，徐州百姓愿意拥戴他，也正是大家的愿望啊！”刘备投桃报李，主动与公孙瓒、田楷割裂关系。徐州既然得到了袁绍支持，曹操又是袁绍的盟友，所以也算暂时摆脱了曹操的威胁。叛乱的故下邳相笮融也已经南渡长江，依附于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

就在此时，吕布在兖州败于曹操，南下徐州投降刘备。当年刘备被曹操击败差点覆灭，幸亏吕布往曹操背后捅了一枪，曹操只能放弃刘备去收拾吕布，那么吕布也算间接救过刘备。吕布见到刘备时，可怜兮兮地说：“大家都是边地人，关东人想杀董卓，我就杀了董卓出走，但关东人却容不下我啊！”让刘备坐在自己妻子床上，妻子为刘备斟酒，自己与刘备以兄弟相称。刘备被叫小弟当然不高兴，但考虑利用吕布来掣肘袁术，所以就让吕布屯驻在下邳西。

刘备投靠袁绍，最不爽的自然是袁术。他自称“徐州伯”，图谋徐州心思昭然若揭。他一边写信劝说老友陈珪加入自己，一边派刺客潜入下邳绑架了陈珪次子陈应。袁术乐观以为自己软硬兼施，陈珪一定乖乖就范。没想到陈珪回信说：“现在并不是秦朝末年那样天下动乱，如今曹将军神武之才，恢复典章刑罚，将来平定天下，我认为您应该和他共同扶助汉室啊！”此时献帝已东出投奔曹操，陈珪更加觉得袁术没指望，牺牲一个儿子也比拉上全族强吧？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公元196年，袁术进攻徐州，刘备让张飞驻守下邳，自己带兵在盱眙（今江苏盱眙）、淮阴（今江苏淮安）一带与袁术对峙，开始双方互有胜负。正当难舍难分之际，袁术耍了个心眼，他写信大大夸奖吕布一番，然后怂恿吕布袭击下邳，说自己愿意资助军粮二十万斛。反复无常的吕布二话不说，立马发兵东进，此时正好又接中郎将许耽的信使。原来张飞与下邳相曹豹不和，想杀曹豹。而许耽就愿意与曹豹打开城门，共同迎接吕布。

许耽与曹豹均非徐州土著，而是陶谦旧部。可见，许耽、曹豹的叛变即是与徐州豪族的矛盾有关，而刘备显然没做好陶谦旧部的安抚工作，张飞又是个“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人。

吕布连夜进军抵达下邳，许耽、曹豹在城中开门，吕布大败张飞，刘备妻儿都被抓获。老巢被捣的刘备，只能率军返回营救，但部队还没到下邳就溃散。刘备只好转而东进，又与袁术部队相遇，毫无斗志的刘备军一触即溃，一路跑到海西（今江苏灌南）才驻扎下来。

刘备到海西日子并不好过，很快断了军粮，官吏士卒竟然互相攻杀、相食。走投无路的刘备，只能向吕布投降。吕布诸将说刘备反复无常，劝说吕布杀刘备。吕布则考虑利用刘备牵制袁术，所以打发刘备到小沛屯驻，继续做他的豫州刺史；吕布自己占据下邳称徐州刺史。当时袁术已任命沛国相舒绍，又命将军纪灵带三万兵攻打小沛。诸将又劝说吕布不如借袁术手出去刘备，吕布反而来个辕门射戟，出面化解了袁术与刘备的纠纷。

三、陈登玩弄吕布，刘备投靠曹操

徐州当时为吕布掌控，沛国也已岌岌可危，所以陈珪父子只能选择与吕布暂时合作，但对吕布这样反复无常的武人，他们内心却是看不上的。而袁术就想与吕布结盟，让自己儿子娶吕布女儿。这样一来，徐州、扬州联合，袁术就有更大资本与袁、曹对抗，徐州大族也会牵扯进更大的战火中。

此时势力最大的是袁绍，曹操也已迎接献帝入许，投注在袁术这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何不让吕布重走刘备的道路，与曹操联合呢？

于是陈珪亲自前往游说吕布，说：“曹操奉迎皇帝，辅佐国政，将要征服天下，将军何不与他一起谋划，保住徐州这一片土地平安？如果前去和袁术结亲，那要承担不道义的名声，到时候危若累卵，就非常危险了！”吕布也怨恨当初袁术不接纳自己，于是派人追回已上路的女儿，不但拒绝袁术和亲不说，还把袁术使者韩胤送给曹操砍了。陈珪趁此机会，要派陈登到曹操那去。吕布疑心到陈氏父子是要勾结曹操不利自己，于是拒绝了陈珪的提议。

就在此时，曹操的使者也来了，下达了任命吕布为左将军的诏书。吕布大喜之下，同意了陈登前往曹操处谢恩，也顺便帮自己求个徐州牧当当。结果陈登见到曹操后，马上诉说刘备有勇无谋，反复无常，应该设法早日除去他。

曹操一看陈登表态，大为高兴，说：“吕布这个人是狼子野心，难以驯服，实在难以放养，还是你看透他啊！”于是以朝廷名义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临别之际，曹操紧紧握住陈登的手，诚恳地说：“徐州的事就托付给你了！”

陈登带着广陵太守印绶回到徐州，却没帮吕布求得徐州牧。吕布大为不满，拔戟砍断了案几，大喝道：“你父亲劝我协助曹操，与袁术断绝婚姻；现在你们父子飞黄腾达，我却被你们出卖了！你来讲讲这是个什么理？”陈登慢条斯理说：“我见到曹公说：对待将军要如同饲养老虎，应该让他吃饱肉，吃不饱就会咬人；曹公说：不是这样啊，好比是养鹰，饿了才能为你所用，饱了就会展翅飞去啊！”也就是说曹操是在故意不喂饱吕布，吕布只能将信将疑。

吕布虽然救了刘备一次，但马上又看不惯刘备了。原来刘备在小沛招兵买马，很快发展到上万人。公元196年，吕布突然袭击刘备，刘备不敢恋战，只能北上投奔曹操。曹操本来就计划征讨吕布，此时刘备来降，无疑送给曹操一份大礼。因为刘备曾在徐州任职，对徐州情况比较熟悉，又曾与陈珪、麋竺等地方豪族友善。所以曹操对刘备相当不错，承认了他豫州牧职务，还加封了镇东将军；资助他军队钱财，让他返回小沛。刘备与吕布算是达成和解。

袁术却因为吕布翻脸而大怒。公元197年，袁术派大将张勋进攻吕布，并派遣归附的流寇杨奉、韩暹接应。吕布气得跺脚，找来陈珪质问说：“袁术进军因你而起，现在你说怎么办呢？”陈珪说：“杨奉、韩暹与袁术只是临时拼凑的队伍，没有深入谋划，维持不了多久，让我儿子策反他们好了！他们就好比捆在一起的鸡，是不愿意住在一个窝里的！”于是陈登出面游说杨奉、韩暹，承诺战利品全部归他们，杨奉、韩暹果然阵前反水，张勋大败而归。

据《三国志》裴注引《九州春秋》，吕布亲自写信给杨、韩二人，吕布称：“两位将军当年协助皇帝东迁，有大功于国家，功勋应该记载于竹帛，万世不朽。如今袁术犯上作乱，大家应该共同讨伐他，为什么你们与贼臣来攻打我？我吕布有杀董卓的功劳，你们两位也是有功之臣，共同击破袁术立功天下，机不可失啊！”这封信大概也出自陈氏父子的谋划，凭吕布的脑子应该想不出这些说辞。就这样，陈氏父子成功离间了吕布与袁术。

袁术罢兵后，陈登回到广陵（治射阳县，今江苏宝应西北）任职。根据《先贤行状》，陈登在广陵洞察是非、赏罚分明，非常有威望。当时海盗薛州集合了一万多户人，受到陈登的感召，居然将自己绑起来归顺。不到一年，陈登就将广陵打理得井井有条，郡县百姓都他又敬又畏。陈登在任职期间还提拔陈矫为功曹，掌管郡内的人事。陈矫本为广陵东阳人，曾避祸于江东，后又回到本郡。后来陈矫为曹魏司徒，陈矫子陈骞为西晋大司马。

吕布虽然招降杨奉、韩暹，但并不能收编他们，以致杨奉、韩暹军粮断绝，只好依靠抢劫维生，于是向吕布提出去荆州谋生。吕布又想靠他们的军事力量，不肯放他们走，而让他们去找刘备索要。这时杨奉、韩暹就联系刘备，想和刘备共同袭击吕布。刘备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干脆设鸿门宴杀了杨奉。韩暹逃跑，被杼秋县令张宣擒杀。之后吕布派人去河内郡买马，路过沛国还遭到了刘备军抢劫。

很明显，刘备已是曹操安排在吕布身边的棋子，而且都开始公然挑衅吕布了，吕布怎会再容忍刘备在卧榻之侧？吕布没盟友，只好再次与袁术联合。公元198年，吕布派中郎将高顺、北地太守张辽进攻小沛，曹操派夏侯惇营救，被高顺、张辽击退。吕布军攻破小沛，刘备的妻儿再次成为吕布的俘虏，刘备又一次孤身逃到许都。于是曹操决定亲征吕布，而陈登也认为时机已到，决定在广陵起兵，作为先锋攻打吕布。

此时陈珪在何处史料无载，但陈登几个兄弟还在下邳老家。吕布听说陈登造反，抓来陈登的三弟，想要挟陈登反攻曹操。这种路数，当年袁术就对陈珪用过，绑架过陈登的二弟；这次吕布对陈登依然无效。陈登不但不肯妥协，反而派郡兵加紧攻城。此时，吕布手下掌管刑法的刺奸张弘也看出吕布玩不久了，自己不愿意帮吕布杀人，于是就带着陈登三弟偷偷出城投奔陈登。陈登没有后顾之忧，更加卖力攻打下邳。

四、刘备南下荆州，陈登卒于任上

此时，刘备在梁国（今安徽砀山）也与曹操合兵，攻下彭城（今江苏徐州）后到达下邳。吕布想投降被陈宫劝阻，部将侯成、宋宪、魏续擒获陈宫、高顺投降，吕布自治不免，只能亲自出降。

吕布试图归降曹操，说：“您所害怕的不过是我，现在我投降了，天下可没什么担忧的了。您率领步兵，我率领骑兵，何足不定天下呢？”此时吕布看到刘备在旁，又说：“玄德，您是座上客，我是俘虏，绳子绑我太紧，您怎么一言不发呢？”

曹操有些心动，让人为吕布松绑。刘备急忙阻止，说：“您难道不记得吕布侍奉丁原、董卓的事吗？”于是曹操决定将吕布勒死，吕布大骂刘备说：“大耳儿，最叵信！”其实刘备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曹操收服吕布，就过去来看吕布多次攻打自己，自己吃过的亏太多了；就以后说吕布真的归降曹操，无疑也让曹操更如虎添翼。所以吕布只有死路一条。吕布死后，曹操任命车胄为徐州刺史，加陈登为伏波将军，继续留守广陵，而把刘备带回许都。

之后，曹操又表刘备为左将军，两人出则同车、坐则同席。此时，汉献帝岳父车骑将军董承接到献帝的衣带密诏，让他诛杀曹操。董承看出刘备不甘居于人下，加上又是刘氏宗室，于是就拉刘备入伙。刘备表示愿意加入。有次与曹操吃饭。曹操说：“今天下英雄只有你我啊，袁绍之流何足挂齿呢？”刘备大惊，手中筷子掉到地上，当时正好雨天打雷，刘备赶快掩饰说：“圣人说迅雷风烈必变，一声雷震我就这样了啊。”就是有名的“青梅煮酒”。

其实刘备无非是做贼心虚，怀疑曹操察觉自己参与密谋；再说一山不容二虎，曹操怎容得下自己？公元199年，袁术在扬州无法立足，想北上投奔袁绍。曹操派刘备带着朱灵、路招去截击袁术。曹操此举无疑是放虎归山，谋士程昱、郭嘉、董昭等人都反对，等曹操反应过来时，刘备已经走远了。刘备、朱灵战胜袁术，袁术返回寿春病逝。朱灵返回许都，但刘备却不愿意回去，他趁机发兵下邳，杀死车胄。然后让关羽留守下邳，自己返回小沛。

刘备毕竟在徐州有根基，东海郡昌霸等人望风归降，但陈登却没有响应他。这样一来，刘备又集结了数万军队。于是刘备就派孙乾去联合袁绍，曹操派司空长史刘岱、中郎将王忠出击，被刘备打败；刘备还放下豪言：“你们这样的一百个我都不怕，曹操自己来也胜负未知呢！”公元200年，董承衣带诏案败露，曹操更觉得不能放过刘备。驻扎在官渡与袁绍对峙的曹操，突然往南折回亲征刘备。刘备一战即败，妻儿和关羽都成了曹操的俘虏。

刘备先是北逃至青州，此时青州刺史是袁绍长子袁谭，袁谭还是刘备任豫州刺史时举荐的茂才，也勉强算是刘备门生了。袁谭将刘备送往袁绍所在的邺城，袁绍亲自出城迎接，袁氏父子对他都非常看重，而刘备失散的部属也慢慢前来相聚。此时，汝南郡的黄巾军刘辟背叛曹操，响应袁绍。袁绍就派刘备南下接应刘辟，此时关羽也回到刘备身边。刘备攻略汝水、颍水一带，曹操派曹仁反击，刘备大败，逃回袁绍这里。

此时官渡之战一触即发，刘备预感袁绍情况不妙。此时赵云从老家回到刘备帐下，刘备就让赵云暗中筹募军队。然后刘备提出南下，代替袁绍与刘表结盟。

刘备、赵云到达汝南，又与黄巾军龚都联合。曹操派叶县守将蔡扬进攻刘备，刘备说：“你们百万人来都不如我，要是孟德一人来，我就走了！”相比之前对刘岱放出的言论，刘备对曹操恐惧溢于言表。刘备斩杀蔡扬，曹操在官渡之战也取得了胜利。等到曹操亲征刘备，刘备就南下投奔刘表了。

陈登没有与麋竺一样跟随刘备，而是继续担任曹操任命的广陵太守。虽然袁术、吕布威胁消除，但陈登日子不好过，他还要面对小霸王孙策。公元199年，孙策进攻陈登所在的匡琦城，江东军的旌旗和盔甲覆盖了水面。广陵军非常惊恐，以为敌军兵力在自己十倍，要不干脆撤退给他们空城，等他们退兵了再回来。而陈登却严厉地说：“以前伏波将军马援南征北战，我担任这个职务，不能退敌也不能逃跑吧！我们报效国家是顺应天道，一定会胜利的！”

陈登下令闭关自守，不去应战，以示虚弱。而在凌晨时突然派兵袭击，江东军完全没有防备；陈登亲自擂鼓，江东军大败，被斩杀上万人。孙策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不久又重新集结部队进攻陈登。陈登一边派陈矫去向曹操讨救兵，一边在城外每隔十步放堆木柴。到晚上时把木柴全部点燃，然后让士兵高声欢呼，仿佛曹操大军已经到了。江东军看到火光都惊呆了，陈登趁机又出战斩杀上万人。孙策号称小霸王，以多对少在陈登面前居然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不过，曹操却不放心让陈登长期在广陵任职，于是就把他调任东城（治今安徽定远东南）太守。百姓感恩戴德，一路追赶相送。陈登却非常谦虚，说自己经常招来孙策兄弟攻击，幸亏大家共度艰难，又何愁没有更好的太守呢？日后，孙权占领江南，曹操临江叹息，悔恨自己没有任用好陈登，而此时陈登已经去世。原来陈登爱吃生鱼片，肚子里不少寄生虫，还请华佗看过病。三年后病情复发，而华佗不在，陈登就去世了。后来魏文帝封其子陈肃为郎中。

陈登与麋竺不同，麋竺本是东海大族，但东海郡却早沦为臧霸的地盘，麋竺已经失去了家园；不过麋竺毕竟是商人，有着比较重的投机心理，于是把家族命运与刘备彻底绑在了一起，事实证明他也成功了。但陈登却不同，他本身出身儒学世族，一来更加愿意追随皇帝所在的势力，二来更加具有安土重迁观念。正因如此，陈登虽然从私人角度认可刘备，但要从家族利益来说，刘备与吕布一样都不能保护他们，他更看重的一直是袁绍与曹操这种实力派选手。

在《三国演义》中，陈珪父子给人印象就是欺诈吕布的猥琐小人。但实际上，历史上的陈登，是位能让刘备敬、让曹操畏、让孙策恨的人杰。如果假以时日，在曹魏位列三公不是难事，在蜀汉更是开国重臣。刘备对其评价不过分。尽管他与刘备惺惺相惜，但最终却分道扬镳。其根本原因并非政治立场不同，而是刘备当时实力不济；陈登不愿放弃下邳陈氏去投奔刘备，刘备在开国道路上也就少了一个重要帮手。陈登注定只是刘备生命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