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在云中(四)

莱拉不能再拖拉如是说1359 次浏览0个评论2024年09月19日

日渐西斜,我们转头折向华严寺。

华严寺是收门票的,不过对江浙沪游客免费。受宠若惊好嘛!(其实就算不免,65一张的门票也堪称良心。)

因主持兴建的辽代统治者契丹人拜日、崇尚东方,曾作为辽皇家祖庙[1]的华严寺一反坐南朝北的中式建筑传统,大门开在东面(而善化寺——当时的“大普恩寺”——因未承担皇家礼仪职能,便在唐开元寺旧制上仍依南北中轴线重修)。

正门外有个仿古广场,热闹非凡。映衬之下,寺中天地显得尤为祥和而寥阔。进门入耳一阵清越铃声,循声瞧过去,原来是鼓楼。起风了,垂在檐角的铃铛齐齐作响。我想录一段,回听时发现,除铃声、风声,依稀还有兴高采烈的乐声,是一墙之隔的俗世欢愉了。

老师同学们还没到,某二建议我们可以趁着人少先去看一眼薄(bó)伽(qié)教藏殿。薄伽是“薄伽梵(bhagavat)”略称,意为世尊(即释迦牟尼十名号之一),教藏即佛教经典,所以“薄伽教藏”就是“存储佛教经典的地方”。

之前提过,大同在八大辽构中独占其二,善化寺大雄宝殿之外的另一座便是华严寺的薄伽教藏殿了。它的断代主要依据是殿内当心间四椽栿底墨书题字:“维重熙七年岁次戊寅九月甲午朔十五日戊申午时建”。[注:重熙七年为公元1038年]

非但大殿本身构造,薄伽教藏殿内的雕塑、壁藏小木作和古碑无一不是兼具历史意义和艺术价值的珍宝。功利如我们,把这里设为“必须不能错过”。

眼下的华严寺依循明中叶起分上下二寺的建置,两寺各设山门,自成一统。上寺居北,主殿为大雄宝殿,下寺居南,薄伽教藏为其中心建筑。

(这是网上找来的华严寺改造前规划平面图,侵删)

我们在下寺观音殿后的一个独立小院找到薄伽教藏殿入口。从老照片上看,小院的样子跟现在相差不大(当时阶下多两间僧舍)。

(这是日本三十年代发行的明信片,图片源自网络,如涉侵权,请联系删除)

我们眼前的薄伽教藏,殿宇嵯峨、青松扶苏,视线因此受遮蔽,步步登高而殿堂始现的神圣感更甚于善化寺的大雄宝殿。

比起善化寺的清幽,这里游人还是要多了不少,起码旅行团和讲解员一拨接一拨,我们在边上免不了东听到一耳朵,西听到一耳朵。

比如殿内那尊被誉为“东方维纳斯”的合掌露齿菩萨与父亲、父亲的年轻同事以及邪恶监工的故事——她偏头倾听的样子和婀娜的身姿真的十分曼妙动人,但故事未免太牵强,或许从侧面说明辽金时期土木建设加诸于百姓身上的压力之重。

比如被梁先生誉为“海内孤品”的小木作壁藏与“天宫楼阁”必定会被提及。殿中光线昏暗看不真切,而影影绰绰的样子反令人遐想,一如敦煌壁画。

比如华严金碑不是金子做的碑,而是金代重修薄伽教藏殿的碑记,其价值不输黄金。

再比如,佛像身上灰蒙蒙一层不是别的,正是煤灰,因为怕清理时损坏原本的金箔彩漆就一直没有拂去,也算大同历史的见证,毕竟如果没有“耿拆拆”,大同今天恐怕只是个“没落了的煤炭工业基地”——这话后半部分大体上没错,前半段却是很可疑了。

大殿内依然不允许拍照,然而人多了,管理员就顾不过来,有位夸张的大姐甚至用手机三脚架挥开我,以便为拍摄找个最佳角度。

后来我们发现,其实大同华严寺、城墙和云冈石窟的数字保存都做得极好,不仅有图册、说明,甚至有手机和网页都能查看的全景漫游,图像清晰、光线充足、角度丰富,远比自己拍的强。放在这里供有兴趣的小伙伴取用。

*外链放不上,人肉醒目灯打起来*

华严寺:http://wx.sxdthys.com/qjmy.htm

云冈石窟:https://720yun.com/t/2fvksl89p1qscene_id=43666192

大同古城墙:https://720yun.com/t/5fvknh290ih?scene_id=32079543

(薄伽教藏殿全景漫游的“天宫楼阁”截图)

正当我懊恼功课还是得自己做才好的时候,某二说他同学到了,在海会殿遗址。对了,梁先生在《中国建筑史》述及大同华严寺时,曾提到“薄伽教藏及海会殿为(上下)两寺中最古建筑”。可惜的是,解放后海会殿因学校占用而被拆毁。其遗址位于上下两寺之间,现仅余若干柱础可见。

某二的同学带我们前去汇合,发现在此观摩的包括了两个班的学员,其中一个专门面向佛教界人士,有多位头顶戒疤、着僧衣、戴念珠的师父一起听讲。同学小声介绍:正在给大家作讲解的是大同市古建筑文物保管所白所长,他亲自参与过古城多项维修保护工作。除口音略重,他对城中各处古建真是如数家珍,殊为难得。

刚介绍完角落的大铜钟,老师引大家去看一块似乎有点新的石碑。

我们凑近一瞧,呵,可开了眼界:

石碑立于2009年9月,立碑人为“大同市人民政府”。老师告诉大家,碑文的撰写者正是时任大同市市委副书记兼市长的耿彦波,也就是大家伙儿口中的“耿拆拆”。

不妨将碑文抄录如下:

警示碑

华严寺周边环境综合治理工程建筑群,乃错误理念指导下之错误作品。其错误有三:其一,未经国家文物局审批,擅自开工修建,乃严重违法之乱为;其二,未经专家论证,缺乏历史考古依据,乃违背科学之蛮干;其三,建筑体量、密度过大、过高,对国保单位形成干预影响,乃错误理念之恶果。鉴于其投资浩大,影响恶劣,故暂为保留,立此反面教材,引为借鉴,警示后人,以免谬种流传,重蹈覆辙。特勒石铭记,明耻彰过,痛记教训,昭示来者。

我们这些并不了解太多内情的外行和没有切身利害关系的外地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尺度内,对这位耿市长的功过是非,很难妄下断言。至于他勒石铭过的举动,究竟属于“直面错误、自揭其短”,还是“欲扬先抑”的春秋笔法也不好说。但他确实成功地把自己的名字留给了历史。

这算“大格局”呢,还是“小EGO”呢?

师父们中有几位应该是在自己驻锡的寺院主持工作的,他们跟老师的讨论课题要比我的胡思乱想实际得多,诸如按照建设面积核算所费资财,认为耿市长至少没乱花钱。另一位行止潇洒的师父则催促老师:“已经不早啦老师,那个最大的我们还没去看呐!”

所以出家人也在乎最大最小的么……

老师闻言笑眯眯看了看时间,就带大家出了海会殿遗址区域,来到一座木结构山门前。我们已经知道上下华严寺的典故,在这里看到了“上华严寺”的匾额。老师说,文献中只可见明中叶的记载华严已分上下寺,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分治,他现在也还没有定论,大家不妨自己做一番研究。

性子急的师父和其他同学们已匆匆穿过山门往里走去,因为山门殿后方就是国内现存最大的大雄宝殿——那可真的是一座体量巨大、气势雄伟的旷世之宝!

大到什么程度呢?面阔九间,进深五椽,耸立于5米高的台基之上,总面积1,559平方米;北侧鸱吻为金代原物,高4.5米,上宽2.6米,下宽2.8米,厚0.68米,南侧鸱吻据记载为明代仿照北侧鸱吻形态补铸,高4.55米,宽2.76米,厚0.5米——不,我想说的是,遍翻相册——

我:啊!华严寺的大雄宝殿我没拍?

某二:是你拍不了,太大了……

我:……哦对,“调御丈夫”……

值得get的小知识:佛陀,调御了谁的丈夫

其实,全景照虽没有,不过视频有的,可以感受一下。

这座大殿曾在保大之乱中毁于兵火,金人入主大同后得获重建。

“保大”是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年号,于公元1121年至1125年间存续,同期在北宋则为徽宗宣和年(对,著名的《宣和画谱》)。最终导致辽退金进的辽金决胜之战发生在保大二年。彼时作为辽陪都西京的大同,城中许多建筑都在这场战争中遭受重创,或全部、或大部夷为白地。而金人代辽后,因大同战略地位特殊,仍于此置西京。后大兴土木、建宫修寺,有的原址重建,有的部分修葺,“基之有缺者完其缺,地之不平者治以平”[2]。因此在大同的古建筑中,辽和金的元素往往密不可分。

流水账记到这里,想起前晚跟某二的讨论。

莱拉:帮我捋捋叭?

某二:来。

莱拉:首先,华严寺薄伽教藏被断为辽构,依据是椽上的题记;其次,华严寺的大雄宝殿被断为金构,依据是《大金囯西京大华严寺重修薄伽教藏记》(即段子卿碑,或俗称的华严金碑);那么,跟华严寺大雄宝殿长成兄弟模样的善化寺大雄宝殿,被断为辽构的依据又是哪个呢?

某二:&*&%!@¥%……我康康……有块碑,大金西京大……

莱拉:华严金碑断善化寺??

某二:不,《大金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记》,善化寺自己的金碑。

莱拉:&……%%¥!@……有点晕,我自己康!

莱拉把两篇碑记和背后的故事都翻了一遍(这就是为什么短短二日游的游记,十多天了还没记完的缘由,乃至做噩梦,梦见历史考试开始,钢笔却漏墨水了ORZ)后:嗨你知不知道善化寺金碑谁写的?

某二:朱熹的什么人。

莱拉:叔祖。但这位撰文人朱弁可并不倚靠侄孙才得以扬名。

《宋史·朱弁传》:

朱弁字少章,徽州婺源人。少颖悟,读书日数千言。既冠,入太学,晁说之见其诗,奇之,与归新郑,妻以兄女。新郑介汴、洛间,多故家遗俗,弁游其中,闻见日广。

-这是才子朱弁的前半生,过着我辈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遇名师、娶师妹(划掉)、悠游山水、不羁俗世、吃穿不愁。

靖康之乱,家碎于贼,弁南归。

-然而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价码。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建炎初,议遣使问安两宫,弁奋身自献。至云中,见粘罕,邀说甚切。粘罕不听,使就馆,守之以兵。弁复与书,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

-也许是了无牵挂,也许是幡然悔悟,在赵构说要遣使团北上名为探望徽钦二宗实为议和时,并无功名傍身的朱弁挺身而出,被委以大宋副使重任。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朱弁在云中(即大同)见到了金国名将粘罕(即完颜宗翰,据说他的女真名发音应该是“黏没喝”,他还有个小字“鸟家奴”……就,不太威风)。无论朱弁怎样的言辞恳切,局势上占据上风的鸟家奴始终都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并且将朱弁拘押了起来。

后面的故事就不引原文了,包括金人以伪齐(原宋济南知府刘豫附金建立的傀儡政权)或大金的官职相邀,朱弁以苏武自比拒而不受,不惜触怒完颜宗翰,甚至做好以身殉国的打算。朱弁给自己安排好身后事:一旦死于金人刀下,要侍从把自己埋葬在云中城郊的大普恩寺,墓碑写“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这样就“于我幸矣”。

即便不为朱弁的气节所感,金人哪怕只是出于“以宋治宋”的政治考量也没有真让他就义了,而是把朱弁选作埋骨之地的大普恩寺(即今天的善化寺)作为他的囚禁之所。

前前后后,朱弁稽留金国十六载。在大普恩寺,他开馆授业,“金国名王贵人多遣子弟就学”,他则“因文字往来说以和好之利”,其间更与寺中僧人结下情谊,接受主持邀请写下《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之记》。

再后来宋金议和成功,朱弁终得南归,却又因得罪秦桧而不得一纵抱负。那便属于另外的篇章了。

这是个读书人得志又不得志的非典型故事。走进历史的画卷里,很容易就想到“人之为人的意义”这样的大问题。

历来文士讲“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而又视“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为真风流。倘若没有“靖康之难”,朱弁可能洒洒脱脱隐于市、隐于野,留下若干诗文(譬如使金被拘时作的《风月堂诗话》),最后以“朱熹叔祖”名头在无限的时间长河留下有限的印迹。然而,整个人类在地球乃至整个宇宙的印迹又何其有限,那么人类史册上刻痕的多寡深浅,究竟又有多少差别呢……

让我们回来继续跟着白老师在华严寺中探索吧。

因为坐西朝东,参观华严寺其实最好在早上:各个大殿沐浴在万丈金光中,更能体会到最初设计的良苦用心。

而我们眼前的大殿,巨大的阴影已渐渐覆盖整个月台(辽金建筑“出檐深远”、屋顶坡度平缓的特征更加剧了这种情形),殿内光线更是昏晦不明,高坐莲台的佛像其面目已没入暮色。白老师指给大家看两侧侍立的二十诸天,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又灵动。老师又指向东侧墙上一处色泽明显不如其他区域的壁画,笑说:“这里原来有个大柜子,拿走了我们才发现这块的颜色大不一样。按理说遮住的会保护更好些,所以可以断定这整个大殿的壁画后来肯定重新描过一遍,描的时候工匠可能偷懒没把柜子挪开,于是留下了这么一块。”

(大殿不让照相,就用全景截图凑数,肯定比我现场拍得好)

某二混在学员们中间缠着老师问东问西,不了解专业术语的我一头雾水。好在大家惦记着还有薄伽教藏殿,簇拥着老师就出来了。大殿外,有位师父指着没有任何遮挡的斗拱问:“老师,我看大同这边好像都没搞防鸟网?”

老师居然笑得有些腼腆:“我们这里的鸟,不是别的鸟,它们叫雨燕。每年谷雨时节来,九、十月份就飞到南方去了。不像别的鸟可以在平地一蹬腿起飞,它们只能从高处跳下来开始滑行,然后滞空时间特别长,所以就特别喜欢住在高高的斗拱里,我们就……平时在地上捡到它们,我们也要往上托一下才能让它们飞起来。你看它们也不干什么坏事,就是把粪便甩在墙上,我们觉得也不难看。”说着老师摸了摸墙呵呵呵又笑了,“它们在空中吃虫子,它们来了我们夏天蚊子就少了。”

后来读另一本书时我们意外发现:雨燕原来就是《阿飞正传》里那只“没有脚的鸟”,它可持续滞空长达一年,不但能在空中吃喝拉撒睡,甚至能边飞边交配!

被雨燕甩了粪便的墙,非但不难看,其实还特别好看。

(图片来自“新京报网”,著作权归属原权利人所有,如涉侵权,请联系删除)

再到薄伽教藏殿的时候,已时近黄昏,本就幽暗的殿堂此刻愈加朦胧。老师却一下子像是回到家中,解说的语气也带了丝情不自禁的欢喜:

“这里共有31尊塑像,其中29尊为辽塑,2尊小坐佛是明朝维修时补塑的。整体分三组:以释迦牟尼佛为主尊的一组居当心间,旁列二位弟子、四位菩萨;过去燃灯佛为主尊的一组位于北侧,也旁列二位弟子和四位菩萨;以未来弥勒佛为主尊的一组位于南侧,旁列六位菩萨。另有四位菩萨坐于三座主尊前,四个角各一尊护法天王。这就共计29尊了。燃灯佛和弥勒佛前各一尊后补的供养童子塑像。

他们各自的神情仪态极其传神——主佛庄重肃穆,观音、地藏、文殊、普贤四菩萨安详文雅,十方胁侍菩萨优美亲切,特别是著名的合掌露齿菩萨……辽代的塑像啊,体格上秉承唐风,丰腴圆润,但在眉目、发冠、衣饰上又有着契丹族自己的特点。而且比例匀称,十分好看。

另外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佛坛并不很高,佛像和菩萨像都离我们很近,秩序井然但并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就好像当年佛陀讲经说法场景的生动再现。佛陀那时候都是走到人群中去传道的,离人们就很近,大家才会觉得亲切。所以这个大殿虽然比较暗,却不显得阴森。”

随后老师更加兴致勃勃地指点大家怎样欣赏经藏和“天宫楼阁”这些小木作,我既看不清又听不懂(某二后来说,老师真的专业,而且实践经验特别丰富),便悻悻地退到一旁,凑到塑像跟前观摩那凝固的一笑一颦,一问一答。

大殿还是不能拍照,上图同样来自数字全景

边上有两位师父与一位普通学员也游离在人群外,讨论着佛陀二弟子中的阿难尊者。学员说:“所以魔女诱惑了阿难。”其中一位师父:“应该说,是阿难迷惑了魔女。”见我们都愕然,他解释说:“阿难出身好、长得好,又性情温和,与女众最为有缘,也导致他女难不断。所以后来大迦叶教育阿难,在迦叶的激励下,阿难最终才开悟证果。”

于是我的课外作业里又包括了阿难尊者的种种事迹。粗浅学习一些后,总觉得曹雪芹先生塑造贾宝玉,未尝没有阿难尊者的影子。

至于薄伽教藏殿内的金碑和元碑,实在是,看不清了。找来原文一读,不但信息丰富,而且文采斐然,特别是金碑(即,段子卿碑)。可网上怎么也查不出“段子卿”其人生平履历(一搜搜出一堆“段子”……也是无语了)。

我戳戳某二:想要大华严寺数字导游“段子卿”和善化寺数字导游“朱弁”上线。

这一天以在城墙上目送燕子归巢和夕阳西下收尾。温差真大,一整天被用来防晒遮尘的风衣,终于起到了挡风御寒的正经作用。

在古城的辽金遗风中浸淫一天的我们,开始期待云冈,让我们更为着迷的北朝遗韵。

[1]依《辽史·地理志·西京道·西京大同府》记述:“辽既建都,用为重地,非亲王不得主之。清宁八年建华严寺,奉安诸帝石像、铜像”。

[1][金]段子卿,《大金国西京大华严寺重修薄伽藏教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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