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锡云杂谈之浪漫而坚强的越人

小后山吟馆898 次浏览0个评论2021年01月25日
浪漫而坚强的越人早年曾经与一个朋友讨论过一个问题,就是大禹治水到了越地,此地有没有越人土著,无余受封会稽建立

浪漫而坚强的越人

早年曾经与一个朋友讨论过一个问题,就是大禹治水到了越地,此地有没有越人土著,无余受封会稽建立越国之前有没有土著的越人。当然这是个伪问题,大禹之前应该本来就有越人土著,无余建国之前这些越人土著还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这是综合了先秦文献记载的一麟半爪,当代的考古发现以及合情合理的推测可以得出的结论。笔者以为,从大禹到无余,在古越大地上发生了两次上古文明的融合,一次是大禹以及追随他治水而来的部众带来的文明,比如先进的理念,先进的社会组织和生产工具,优良的农作物种子等与土著越人渔猎文明的融合,此时,初代夏人和土著越人形成了新的文明形态。第二次是无余受封带过来的中原地区更发达的文明和越地新文明之间的融合,这个新文明指初代夏人和土著越人融合后的文明。至于他们的文明融合,是激烈的碰撞?野蛮的征服和殖民?还是文质彬彬的“传道”?这不是笔者本文讨论的话题。笔者思考的是,在这样两次文明融合过程中以及融合后形成的越人,变成了怎样一种部族,或者说形成了什么样的新越人?

司马迁《史记·越世家》:“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除了《史记》,还有《国语》,《左传》等历代文献中都有关于古越、越国、越人不同的描述和记载,笔者经过综合梳理,个人以为夏商周三代时期的越人多情又多艺,潇洒而豁达,是一个浪漫而坚强的部族。或者说,这至少是当时越人的一个性格侧面。

《吕氏春秋·音初篇》载:“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涂山,在今柯桥区安昌街道西扆山村,现在山上还有大禹庙祭祀大禹和涂山女。史载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许多人把它直接理解成是“三次路过家门不入”,其实这样的理解是不很确切的。三,在中国传统文字表达中常常是虚指,指的是多次,无数次。老子告诉我们: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音初篇》这段文字告诉我们,禹在无数次过家门而不入中的某一次,又没回家看看,而这一次应该距离大禹治水成功已经不远了的,因为他有时间“巡省南土”了。当时他的夫人思念他,让妾侍等在涂山南面的路口,同时作了一首歌唱给路人听,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也许是希望通过路人把这首歌传给大禹听,让他常回家看看。后人称这首歌为《候人歌》。

这首诗歌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是是我国有文献记载的第一首完整的诗歌,整首作品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后面两个字还是语气词,但是有人物,有故事,有情感。它同时是我国有文献记载的第一首情歌。《吕氏春秋》把他放在《音初篇》里,说明这首诗歌同时是一首曲,是可以唱的,所以又被称为南音之始。也是后世道学家提倡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诗歌风格的源头。

越人女孩大禹夫人涂山女就这样用短短的四个字创造了文学史、艺术史、史学史上好多个第一。这首歌影响了诗经、楚辞甚至汉赋,其影响之广、之深、之远,没有一首同类作品可与之相比。在“候人”(等你)二字面前,后世所有文学作品对相思的文字表达都是虚妄,在“兮猗”二字的咏叹中,所有文学作品关于柔情的倾诉都是浅薄。更不会像当代某位歌手唱的那么自怨自艾又啰里啰唆: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

在四千多年前的某一天黄昏,也许是春天,也许是秋天。在涂山的南麓,在春风的温煦里,或在秋风的萧瑟中,一个少妇,牵着一个小男孩,眼巴巴地望着小路尽头,冀盼那个伟岸而沧桑的身影的出现。夕阳西下,只留下几缕晚霞还跟远山缠绵不休,那个身影终究没有出现,涂山女只能把所有的相思和柔情都化作“候人兮猗”这首歌。当然,大禹是在乎涂山女的,不然也不会六礼毕备,跟涂山女结成千年之好,白头到老了。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相比治水大计,儿女柔情只能暂时放在一边,涂山女也是识大体的杰出女性,不会让家室之累成为大禹的羁绊。作《候人歌》也是聊解相思寂寞之苦罢了,谁知道她这一叹,却叹出了一首千古名诗,这是她在咏叹时想不到的。

《候人歌》让我们知道了越人文学和音乐上的才华,其实越人在绘画和建筑艺术上的才华同样惊艳于世。司马迁说的“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就透露了这一信息。文即纹,文身,即在身体上刻或绘上图案。不要以为纹身是西方传过来的颓废艺术,其实妥妥的是我们老祖宗的先锋艺术和行为艺术。越人文身大多纹的是部落的图腾--鸟或蛇。至于建筑艺术--“披草莱而邑”,诸位看官可去参观一下宁波河姆渡干栏式建筑,你会“叹为观止焉!”

让人感叹的是越人的多情不单存在于男女之间,还存在于同性之间,这个同性之间的多情,你当然可以理解为“同志”或“基友”之情,但深入下去理解,又何尝不是对美的事物的欣赏和赞美呢!西汉刘向《说苑·善说篇》记载了一首《越人歌》,有助于我们了解越人的多情。我们来看看是怎么写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还是用分行散文把它翻译一下吧,便于阅读:

今晚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呀在河中漫游,

今天是个好日子呀与王子同舟。

承蒙王子的厚爱呀不以我卑下为耻,

心烦意乱呀能认识王子。

山上有树木呀树木有丫枝,

心中喜欢王子呀您却不知此事。

诸位,你可知道唱这首歌的越人是什么身份?是“榜枻越人”,刘向《说苑·善说》:“会钟鼓之音毕,榜枻越人,拥楫而歌”。一个摇橹的越人,看到楚国公子风度翩翩,气质出众,直接就表白了。身份地位有云泥之别却敢这样说,越人性格真是爽利而直白,感情热烈而丰富啊!牛瓣!

感情热烈丰富、爽快果断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往往是潇洒而豁达的,越人真是这样的典型性格。大约创作于汉代的《越谣歌》里这样唱道:

君乘车,

我戴笠,

他日相逢下车揖;

君担簦,

我跨马,

他日相逢为君下。

用白话文说就是这样:如果将来你坐着车,而我还是戴斗笠的平民,那么有一天咱俩相逢,你可要下车作揖见礼哦;如果有一天,你撑着雨伞,我骑着高头大马,我也会下马跟你见礼问候的。其实就是陈涉“苟富贵,勿相忘”的另类表达,不过是越人表达得诙谐而有趣而已。

越人深入骨髓的这种潇洒,甚至在需要流血和流汗的战争和狩猎中也能看到,而不是过去主流的观点中留给我们的一张苦逼脸。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不是时时刻刻神经绷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苦逼脸要么是装给吴人看的,要么在特定的场合或时节时装的。相信越人在卧薪尝胆的十年中,大多数时候还是让积极的、努力的、励志的精神充满族人的内心世界的,这种正能量的精神是他们能够坚持十年的基础。《弹歌》中唱道:

断竹,

续竹;

飞土,

逐肉。

多么潇洒而富有动感的画面呀!充满生机活力的青年越人,赤着上身,披散着短发,肱头肌、胸大肌、腹肌微微突起,身上纹着漂亮的蛇鸟图案,举起弹弓,向着敌人或鸟兽射击!这样的潮人,在当代也会吸粉无数吧。

这曲弹歌出自最早记载春秋吴越争霸的《吴越春秋》,作者是东汉人赵晔。里面记载勾践向楚国的击剑高手陈音,询问弹弓的原理,陈音在回答时引用了这首弹歌。吴越之间的战争一开始实际上是一场代理人战争,三家分晋之前的晋国一直是中原影响力最大的诸侯国之一,特别是在重耳称霸之后,几乎延续了近百年的霸权。这其中,南方大国楚国渐渐崛起,甚至到了想问一问周王室的鼎有多重的地步。虽然楚国在城濮之战中败给了晋国,但是两国相争的暗流热涌一直不断。楚国一直没断了从立国之初争霸甚至问鼎中原的梦想。《史记·楚世家》:“当周夷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楚王)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扬越,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你瞧瞧吧,楚国在西周后期时连王室给的封爵和谥号都不要,而要自立为王。因此,晋国为了牵制楚国,开始扶植吴国。周简王元年(前585年),吴王寿梦开始在晋国的支持下崛起,与楚国相对抗。吴国的崛起给楚国带来了巨大的威胁,“无岁不有吴师”,也就是说吴国几乎年年都去骚扰一下楚国,弄得楚国疲惫不堪。为了从背后牵制吴国,楚国开始扶植越国。陈音大概是在这种国际背景下到了越国教剑,然后给我们留下了最早的越地弹歌。短短的八个字也给我们留下了越人当时的狩猎画面,给后人无限的想象。同时从另外一个侧面也让我们了解当时的生产工具已经改进,并从文明更发达的楚国传入了越国。让它成为越国青年的战斗武器,狩猎重器和撩妹神器。

越人的多情多艺造就了越人的浪漫,越人的潇洒豁达铸就了越人的坚强。越人的这种性格禀赋融入了越人的骨髓,并最终成就了越人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完成了复国报仇的大业。这种性格禀赋在古越大地代代相传,被后人提炼为“胆剑精神”,还在当代发挥着应有而重要的作用,这,也是我们柯桥区“四千精神”的文化源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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