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男儿一放翁

——论陆游诗歌中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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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明人张琦曾于《衡曲麈谭·情痴寤言》中感叹“人，情种也，人而无情，不至于人矣。”，主情、尚情历来为诸多文人所推崇并在作品中多有表现。南宋诗人陆游一生著述颇丰，作品中所涉及的情感亦为丰富，既有激昂的爱国情怀也有令人断肠的爱恋，既有敦敦教诲的怜子之慈亦不乏对灯观卷的热爱。本文意在以陆游诗歌为基石并结合其彼时的生活概况来解读他在诗歌中所构建的多维情感空间。

关键词：陆游；爱国情怀；爱情诗；示儿诗；读书诗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人，是南宋著名诗人，中国历史伟大的文学家。一生著述、蔚为可观，著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南唐书》、《放翁词》等多部著作。陆游可谓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所谓“上天下地，资始资生，罔非一‘情’字结成世界”，陆游的诗歌世界便是如此，由情而发，又用诗歌来抒写他的种种真挚情感。在他的诗歌中涉及的情感层面甚为深厚，不可一一述明，本文主要意在解读其诗歌中所表现的爱国情怀、对前妻唐宛的一腔思念之情、对子女的寄予的殷切希望以及对书卷的痴爱。

一、位卑未敢忘忧国

陆游最为人熟知的一面就是他的爱国主义，人们对他的定位也是爱国诗人。陆游这一贯穿终生的思想主要受到两个方面的影响。其一，陆游的家族也算世代为官且祖辈多忠义之士，其父陆宰就是一位心怀国家的爱国人士，自小便受家庭熏陶的陆游面对悲惨的现实立下报国杀敌、气吞残虏的爱国志向。其二，师友的激励，在陆游父亲陆宰的周围团结有一批爱国志士。正是由于时代的巨变、家庭的熏染、师友的激励使得陆游在今后必将成为一个爱国并具有高尚道德的文人。

爱国主义是陆游诗歌的核心，表现他爱国情怀的诗歌不计其数，主要抒发他抗敌御侮的豪情以及对敌人、卖国奸臣的痛恨与仇视，这些诗作风格多为雄奇奔放，字字之间都表现了陆游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在我国爱国诗篇中占有一席重要位置，也是陆游表达爱国情怀的代表作。此诗作于绍熙三年，陆游年近七旬，是他退居家乡时所作。诗歌前两句写自己虽然年迈孤零，一身病痛地躺在凄清乡村那冰冷的床上，但是自己那渴望能够报效国家、收复国土的一腔热忱却丝毫未见减退，还在想着能够戍守边疆、守卫领土。第三句回归现实，尽管满腔的热忱却只能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潇潇风雨直到夜将尽，第四句写诗人在迷糊的梦境中实现了身骑金戈铁马、跨过冰封的河流去守卫北方疆场。一方面是渴盼万里从戎、报效国家的壮志豪情，而另一方面却是无路请缨、报国无门的痛苦悲愤。这两股力量在诗人心中交织使得他寝食难安，越执着于理想就越为悲愤最终只能在梦中一尝夙愿。

“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

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

这首《病起书怀》同样写于淳熙三年，当时陆游被罢官后病倒多日，病愈后即写了此诗。诗人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坎坷的一生，屡屡失意，有心报国却无路请缨，只能空度岁月，难免心有感慨。但诗人马上又振作起来，认为一个人的功绩只有盖棺方能论定，表明了诗人仍然心中有所期冀，对国家对自己都充满了信心，于是深夜难眠，还手握《出师表》在等下细细品读。诗中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激励着后世心系国家、忧国忧民的寒衣之士。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陆游还在“但悲不见九州同”，并告诫自己的子女“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在陆游长达六十年的创作生涯中，爱国主题贯穿始终，甚至融入到他的整个生命，成为陆游诗歌的内核。梁启超曾经作诗评论陆游说：“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集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陆游爱国情怀在诗歌中的表现可见一斑。

二、不堪幽梦太匆匆

陆游不仅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爱国主义者，还是一位情深意长的柔汉子。年轻时的陆游与表妹唐琬结为伉俪，妻子也是颇懂诗书。本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的一对，却因陆游母亲的极力反对、威压而被迫分开，之后又各成家室。后来二人于沈园游玩偶遇却只能相对无言，惟有眼眶中的点点泪滴在互诉衷肠。这次邂逅不久唐琬便郁郁寡欢而亡，从此以后的四五十年间，陆游便把沈园当做自己爱情的圣域，多次于沈园中缅怀往昔、追忆过往，并写下了不少真挚感人的诗篇以怀念唐琬：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这就是有名的沈园二绝，是陆游四十四年后旧地重游，有感而发为唐琬写的悼亡诗，这两首诗表达了对唐琬至真至诚的感情。诗的开头以“斜阳”与“画角”两个凄凉意象构建了一种悲哀的情调。在故地寻觅当年留有芳踪的旧池台却不可得，旧池台已经非当日形态，物以非物，又何能唤起对芳踪的记忆呢？伤心的桥下汩汩淌着绿水，这水波曾倒映了唐琬那翩若惊鸿的倩影。可见这番重游沈园便是为了寻找青春的影子，寻觅曾经的美好。紧承第一首诗中的惊鸿照影，后面一首诗寻找倩影在哪里。“香消”是指唐琬辞世已经四十余年，而诗人对她的思念却并未减少，但是阴阳两隔只能于梦中与之相见，生者与死者只要冥冥中用精神交流，而作者在这种交流中产生了沧海桑田、人亦苍老的感觉，就连曾经郁郁葱葱的沈园杨柳也已不再逢春飘絮了。佳人早已随风去，而自己这个未亡人也是苍老年迈，说不定哪天就要葬在会稽山上了，即使是这样仍要被那割舍不断的情思牵引回沈园泫然落泪。诗中包含的至死不渝的真挚感情读来令人酸鼻。

陆游这一连串的诗作表达了对爱人唐琬的痛苦怀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陆游对唐琬的感情不可谓不感天动地，誓死不渝。清代学者陈衍在《宋诗精华录》中评价说：“无此绝顶伤心之事，亦无此绝顶伤心之诗。就百年论，谁愿有此事；就千秋论，不可无此诗。”，本是令人艳羡的鸳鸯却为时代所毁灭，这是时代悲剧也是社会悲剧，唐琬无法与陆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只能栖息于陆游的诗篇中，也活在后人的爱怜中。

三、汝曹切勿坠家风

从陆游的诗作中我们还可以感受到他身为人父的慈爱和孜孜不倦的教诲。在陆游的家庭亲情诗中，多达200多首的示儿教子诗以其数量之庞独占鳌头，这些诗基本上是他退居山阴的后20多年所写，也体现了他自己说的“暮年于诗更多味”的趣向。

陆游的示儿诗涉及方方面面，内容丰富多彩，我们也可以体会到诗人对子女及孙辈事无巨细的关怀教导以及从中体现出来的父子更兼师友的情分。陆游生于一个爱国主义的家庭，自小便承继了家族的传统，所以对下一代的教诲中自然少不了对子孙爱国情怀的培养：

“却思胡马饮江水，敢道春风无战尘。

传闻贼弃两京走，列城争为朝廷守。

从今父子见太平，花前饮水勿饮酒。”

据悉，这是陆游这首《喜小儿辈到行在》最早的一首示儿诗，当时他最大的的孩子14岁，小的不过7岁。因为听闻外敌落荒败退的捷报，陆游兴奋不已，特而要欢庆一番，与子女共同分享这令人热泪的胜利喜悦，也能使孩子们像自己那样受到熏陶，从小便心怀爱国情愫。陆游不但自己一生爱国，至死也仍没放弃对子女的告诫，“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不但唱出了时代最强音，也发出了对后代报效祖国发出了最后的呢喃之语。

具有爱国精神的前提就是比为一个有道德情操的人，陆游对子女的品德教育也是甚为关注的：

“禄食无功我自知，汝曹何以报明时？

为农为士亦奚异，事国事亲惟不欺。”

(诗稿卷四十一《示儿子》)

诗人用这首《示儿子》告诫儿子要认识到官员与人民是没有区别的，不能做出官欺压民的事情来。报效国家也好侍奉双亲也罢，关键在于诚实。此类诗歌不胜枚举：

“为贫出仕退为农，二百年来世世同。

富贵苟求终近祸，汝曹切勿坠家风。”

陆游时常教诲子孙应当继承和弘扬陆家的良好家风，万不可做出有违陆家家风的事情来。而在他的诗里，陆游也反反复复地向子孙交代陆家的家风内容并希望自己能够为他们做出榜样，“夙夜常相勉，诸孙待典型。”。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从这首诗的题目可以知道这是陆游写给幼子子聿的，《冬夜读书示子聿》是陆游以自身经验告诫子聿，尽管古人从年轻时便竭尽全力地做学问，到老了才有所成就，尽信书不如无书，书本上的东西毕竟是浅薄的，要想真正认识到事物的本源就必须付出实践，这样才能化书本知识为己用。

正是由于陆游的敦敦教诲，他的子孙辈个个都没有辱没家风，相反，他们以先人的精神激励自己为国家献出一己之力。

四、独有书癖不可医

人们所熟知的是陆游的诗名，却不知道他在书法、历史、训诂多个方面也都有不斐的成绩，正是诗名掩书名。陆游博学多才与他一生醉心读书、严谨治学有着莫大的关系。他的父亲陆宰本就是一位有名的藏书家，家中藏书已是车载斗量，陆游继承了父亲的这一笔珍贵遗产，加之自身也痴迷于读书，尽力搜罗，家中的藏书更是汗牛充栋了。他有一书房称之为“书巢”并为之做《书巢记》。

放翁之父陆宰是当朝著名的藏书家，有书13000余卷。不仅拥有了父辈的精神财富，陆游自己也写了不少诸如《春夜读书感怀》、《夏夜读书自嘲》、《秋夜读书戏作》、《冬夜读书甚乐》，读书是陆游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腐儒碌碌叹无奇，独喜遗编不我欺。

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

高梧策策传寒意，叠鼓冬冬迫睡期。

秋夜渐长饥作祟，一杯山药进琼糜。”

从这首《秋夜读书每以二鼓尽为节》中我们可以想象陆游好学不衰的精神。这首诗陆游自嘲为“碌碌无奇”的“腐儒”，可喜的是还能读到古人的遗书。本来还感叹白发无情地侵占了青丝的地方，人生也已步入老境，但是一旦在青灯下翻阅古籍就渐忘烦恼，又回到了儿时青灯伴读的快乐时光。尽管窗外寒风飒飒、凉意沁人，而更鼓的重复敲打表明时间早已过了二更，书兴却是意犹未尽，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书。入睡前腹感饥饿，于是喝了一碗山药煮成的粥，虽然是粗陋的饭食，也要忍饥读书，但是觉得这粥胜过“琼糜”。这首诗表达了作者安贫乐道的生活态度以及好学不倦的热情。

明朝人张岱在《陶庵梦忆》中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这正是对陆游最好的阐释，陆游热衷读书并以身传教，也教导自己的子孙好读书的良好习惯。

陆游一生的著述卷帙浩繁，留下9000多首诗歌，这些诗歌生动可感地记叙不同时期的经历并抒发了陆游彼时真挚感人的爱国、爱妻、爱子、爱读书等的情感。当然，这些诗中也存在不少繁芜冗杂的作品，这是由于后期陆游退居家乡多有闲暇，而陆游又是一个孜孜不倦的读书人，所以写了大量的诗作却又没有经过刷选所造成的，但是陆游的诗总体是获得较高评价的，而陆游的精神也照耀着后世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

参考文献

【1】 游国恩、李易选注：《陆游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

【2】 朱东润：《陆游传》，中华书局，1960年版。

【3】 于北山：《陆游年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4】 孔凡礼、齐治平编：《陆游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62年版。

【5】 张琦：《衡曲麈谈•情痴寤言》，《中国古典戏曲集成》第四册，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6】 种柳主人：《玉蟾记序》，中国戏剧出版社，2000年版。

【7】 苏育生主编：《中华妙语大辞典》，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

【8】 邱鸣皋：《陆游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作者简介：薛梦缘，高中语文教师。浐灞生态区教学能手。曾获西安市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浐灞生态区赛教一等奖等。“使学生对教师尊敬的唯一源泉在于教师的德与才”。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真正德才兼备的被学生尊敬的好教师。

本期编辑：吕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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